呂葉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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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葉,湖南詩人,主持《鋒刃》網絡詩刊。六月的天空無底的洞 預感 真相 是誰在中間走着 如此純淨的夜 時間加速度 街道

呂葉的詩

六月的天空無底的洞



六月是我閉門寫詩的日子
墮落了一半的羽毛在我的窗口
停留了整整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
過路的人們早已無影無蹤

漸漸發硬的陽光一直徘徊在
我的影子之外 誕生在我影子之間的
黎明一直昏睡不醒
我緊閉的門連接了天空與六月的
井繩 我悠悠盪盪
在六月與天空之間

綿延一生的墜落什麼也不會
發生 我所向往的
明天已在昨天的夢中孵出了
翅膀 除此之外
六月的天空塵土飛揚 陽光
氾濫成災

我一直深陷陽光的背影
廝守着內部的法則 從陰影到陰影
這一切 佈滿孤獨的血絲
一去不返的時光別無選擇
強忍被填充的腹脹
我在光明中的漫步已在最遠的
地方滿目春光

天空中的雨留給了兩個月之後的
抗洪救災 兩個月之後
許多人沒有理由自暴自棄 兩個月之後
一切都在我倖存的回憶中 兩個月之後
我浮不出未來的水面 兩個月之後
我的逃離將帶走天空

我不會因此放棄任何一種
結局 任意的一個燈盞
都會見證一些躲避不及的未來
而陽光 深不可測
我墜落了一生的六月
只用了一個小時便找到了
屬於我的那個夜晚


1998.6.4——8.14
長沙。馬王堆


預 感


如果還有未來如果
一切還要繼續……
———— 題記



那是一個前生的硬塊
在肉體的某處蟄伏
滯留在軀殼裏的一定不是你
你一直在途中 於是
瘋狂繁衍的慾望結不出
黎明的果子

生活的水跡被擦去之後
我們的存在缺少了必要的滋潤
除此之外 眼睛裏的空洞
加劇了墮落的速度
我們提前的到來導致空氣稀薄
留在體外的呼吸能否經歷
這漫長的遠離

所有的這些並不是你所仰望
不是 絕對不是

時間的牙縫間總會遭遇意想不到的
飢餓 狼藉的路口足以消化
整個秋天的經歷 爐膛開啟又關閉
總有一些事物會留下來 而誰會為你
守口如瓶 守身如玉

其實那張牀一直空着
白色的牀單一塵不染
遲疑了無數次終於還是走開
許多年來 你對那張牀
總是念念不忘 並設想着他躺上去的
姿勢以及與此有關的情景

把手鬆開 讓掌紋各奔東西
你確信時辰未到 一切還將繼續
你體內的硬塊仍將健康地
成長 你期待的穿越屬於未來的
隱祕 你將與未來擦肩而過
所有打開的燈盞迎面而來
你落荒而逃
沒有人能夠解剖你身後堅實的
黑暗


1997.10.30.夜
長沙。雨花亭


真 相



把這瓶酒喝空就説出收藏一生的
真相 你知道這意味着
自投羅網 所使用的詞彙
也將面目全非

渴望一個女人打開你的門對你説
出來吧 我給你自由

任何地方的車來車往根本不知道路沒有盡頭必將一去不返

你被砌進一個高度
比任何人見得更多
臉上已沒有了去年的深刻
你不能告訴我你什麼也沒看見
你的舌頭已擺脱了語言象一雙伸向
黑暗的手

你獨來獨往 你因此無處可去
天空濺落的光亮匯聚成河
這是你久別的方向 一個失敗者
如何穿越致命的閃耀 你隨身攜帶的軀殼
已融入骨髓 你避開了遠方與冬天
隔岸觀火

吐出的絕不是遺言 但你感覺到了舌尖的
痛 一針見血
舌尖暗藏的針怎麼也刺不痛肉眼所見的世界
再也無法關上你的門 空了的酒瓶
終將是一杯破碎的玻璃
你必須從自己的對面
走開 閃爍不定的面孔
只留下一線生機

不可能
不可能你一無所知無話可説
喝空了自己
你仍無法直接進入春天的耕種

接近了靈魂的盡頭你仍一無所獲
你只好向你的人民交出
黎 明 的 心 跳


1997.12.30
長沙。雨花亭


是誰在中間走着


<一>

成羣的時光湧向同一個夜晚 路堆在原地
事物搬動的速度讓你無法回到自己的
身體 在破碎的水面誰會踏霧而去
這五光十色的城市 你尋不着一點暗處
亮出自己的孤獨

堆在原地的生命對一切深信不疑
並相信這就是全部 屬於未來的黎明
一直空着 獻給未來的花朵
一直開着 這就是你反覆窺視的
幻影 誰是真正的旁觀者
在你和幻影之間

幾乎聽不到一個腳步聲
事物搬動的速度使時間留下了
密密麻麻的刻度 令人飢餓的夜
你沒有理由放棄咀嚼 假設了一萬次
離去 道路仍在腳下原封未動
黑壓壓的時光象決堤的洪水

你真的不知道搬動事物的手
是為了一次盛宴還是一次司空見慣的
手淫 你寸步難行 面孔早已消失
你最終還是要把地上的影子撿起來
披在身上 當然
這不是你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情


<二>

你一直在傾聽 吹到半空的腳步
堅持着行走時的堅定 你如一隻張網的蜘蛛
虛構了一個又一個方向
深入到時間裏去的行走不會輕易將門推開
未知的生活伸手就能摸到

今夜 將大雪封山

一切將回歸原位 液體的時間
離開你的指間 沒有人因此獲救
今夜從零點開始 時鐘習慣地
敲了十二下 這之間的迴響空懸在
將來和過去之間 你是否能衝出重圍
並隨遇而安

今夜 將大雪封城

被封存的冬天 失去流向的人羣
將夜連根拔出 那條從黎明走過來的路
被燈光淹沒
蜕了皮的夜已揚長而去

今夜 將大雪封門

你絕不會破門而出


<三>

一切將重新開始 睜開眼睛
你的眼中沒有淚水
插在鎖孔裏的真理會不會被門鎖住
你唯有放棄肉體在一張紙的背面
學會呼吸

你有足夠的理由重新開始
十年之前或二十之後 你一張嘴
真理脱口而出
在下一個拐角 半明半暗的時光會交出
一個與你無關的廢墟


1998.元。21.夜
長沙。雨花亭


如此純淨的夜



如果一直醒着 時間將更加
簡單 那些附體的光亮
隱匿得再深也會留下痕跡
除此之外 一切都置身體外
迷失在無名之地的河流
一定會找到捨棄的方向

不可能在午夜撞見的陽光
懸掛在光陰的空巢 你所面臨的
選擇非常簡單 但絕不會在遺忘中找回
未來的生活

凸現而出的遠方蹲伏在你的
腳下 你反覆摺疊着一段時光
時光的紙蜕去了
所有的色彩和文字 剩下的將在你的手中
保持可怕的沉默

試圖打破的寂靜沉重得如一扇
灌了鉛的門 灰色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的鉛 從萬物的形體中脱身而出
你自慚形穢拒絕任何光的照耀

你絕不可能在鏡子裏看見自己
如此純淨的夜 找不到一絲虛偽的光
你的存在並不會因此值得懷疑
浮在體外的夢已和生活
融為一體

如此純淨的夜 你的呼吸單純
而充滿詞語的黏度 扎進命運的根
何時能找到敞開的土壤 炙熱的時間
正一點一點從你的身上蜕去 你何不趁熱打鐵
將灌了鉛的夜打製成
黎明的黑匣



1998.8.18
長沙。馬王堆


時間加速度



你無休止地將距離打製成
黑色的鎖鏈 那些走遠的人羣
失去了應有的重量
張貼在天空的陽光
燦爛無比
你因此動用了所有的紙張
每一張燦爛的面孔背面積壓了足夠的
沉默 這些僵死的元素浸泡在
你的身影中 你是否想起了什麼

沒被定義的時間 佈滿每一個路口
人們忙着將搖籃移到陽光下
同時移到陽光下的還有發了黴的
空氣與理想
被曝光了的底片裏收容了所有的夜晚
等待象你門前的石凳
早已忘了起身離去

對於喪失了色彩的夢想你只能
打開一扇不透光的天窗
留在原地的面孔陌生得讓人
失去方向 那些被你藏進
夾層的時間隨時都會破殼而出 於是
你不能離開清晨太遠
你不能離開新鮮的肉體太遠

腳印孤獨地退出道路
被距離栓住的事物只剩下時間的空殼
你不能挖出自己把影子埋下
那一羣影子已吞食了無數陽光
你手捧一把陽光的粉末
夢想着未來的麪包
你竭盡全力要離開夢境
而離開的總不是你 了無痕跡的
道路鬆開了未來的綁繩

你總是精確地出現在同一個
畫面 似乎那只是一個
固定的畫面無數次出現在不同的
地方 貼滿陽光的天空
偶爾捲起發黃的紙邊

閉目養神的午後 你才能到你想去的
地方 在那裏
滾落的速度改變了斜坡的命運
澆進混凝土的日子習慣一個人將窗户
打開將頭伸進另一個時空

1998.7.22
長沙。馬王堆


街 道



這是預謀的一部分 象一隻誤入
人羣的狼 被飢餓久困的狼
在血肉的果實間露出
靈魂的利齒

我們一直問心無愧 被未來剝奪的
方向只剩下一堆聳立的夢想
如此美麗的事物擺好了誘人的
姿勢 裂開了的夜
我們比閃電逃得更快

我們被塞進同一個黎明
我們不得不相互擁抱
我們拖着黑夜的臍帶落入
陽光的襁褓 有血有肉的陽光
到處都是真理的乳頭

我們的成長是一種奇蹟
離開了種子的生命不會在中途
倒下 總是如此半明半暗
煙雲散盡 空無一人的天
街道川流不息

如此寬闊的行走使繁華的
街道變成了陌生的路人 街道離開之後
我們被深深地收藏 為此
我們將挪出一個夢並圍坐一圈

1998.9.1
長沙。馬王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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