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談遠大志向,不如每天都有點意思

來源:文書谷 3.03W

文/毛路

空談遠大志向,不如每天都有點意思

幾年前我去昆明旅遊。一天下午,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對方自稱是我的表姨,寒暄一番後,問我在幹嘛。我的表姨們從來不給我發短信,找我有事兒都讓我媽轉達,我那腐爾摩斯的第六感告訴我:此事有詐,小心騙子。

我沒理會那條短信。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又收到從同樣的號碼發來的同一條短信。當時我正跟新認識的朋友把酒聊天,興致不錯,便搭理了騙子一下,順手回覆道:傻逼,你好。

電話立馬響起,是剛才那個號碼打來的。猶豫片刻後,我接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説“喂”,就聽對方就説:毛路呀,你是不是發錯短信了?

我頓時一身冷汗。

聊了半天,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有個遠房表姨住在昆明,很久以前她來過我們家幾次。她聽説我要來昆明,便問我媽要了我的手機號。她在電話裏,邀請我第二天去她家吃午飯。掛掉電話後,我打電話給我媽,證實了表姨的説法。

第二天中午,我去了表姨家。姨夫在上班,表弟在上課,吃飯的時候就我跟表姨兩人。原以為會有點尷尬,但表姨是個比我還話嘮的人,完全沒給我留出尷尬的時間。我本來還納悶,為什麼是邀我吃午飯,而不是晚飯,原來是趁着其他人不在好説閒話。

她把我認識和不認識的親戚都挨個兒跟我八卦了一遍,也包括她自己的老公和兒子。我不知道她跟我媽一直有聯繫,不過就像她説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言談中,我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老公不是很滿意,對自己的兒子更是不滿。“你説他怎麼就繼承了他爸的缺點,胸無大志,將來準沒出息。”

她希望我幫忙教育教育自己的兒子。在她眼裏,我向來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希望我能影響一下她兒子。我對這個表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他貌似不太合羣,很安靜,獨自跟泥巴也能玩上一整天。

我不知道姨媽覺得我是個好孩子的誤會源自哪裏,也許是我媽在我背後説了很多我的好話。其實我從小就是個心理陰暗的人,那時候碰到大人吵架,恨不得在旁邊幫忙遞喇叭。

記得學習《我選我》那篇課文,男主站起來跟個傻逼似的説“我選我”時,我在心裏直嘀咕:缺心眼吧!換了是我就塞給同桌兩塊糖,讓他站起來説“我選毛路”。長大後,當我頭一次聽到“腹黑”二字時,就覺得這個詞是為我發明的。

就算現在我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吵架,也會暗自配上阿姆的調子,腦補為黑泡模式。心理陰暗的同學不妨也試試,當你們抱着説唱的態度去理解潑婦罵街時,就能理解為什麼有人説“藝術源於生活”了。這樣説吧,我從來不是什麼懂事的好孩子,我,只是演技出眾而已。

可憐的姨媽並不知道,教育他人並不是我的強項,誤人子弟倒還可以。如果有人想讓孩子學壞,我可以底氣十足地拍着胸脯説:“請給我三天時間,準給你帶壞!”

但要讓我把孩子教好,我就不太會了。不過姨媽也挺聰明的,她説:“你不要直接教訓他,他不會聽的。這幾天,你多跟他一起玩玩,旁敲側擊,多方位刺激他,激勵他。對囉,你的奮鬥目標是啥子嘛?”

“可能是我比較迷信,我總覺得理想這東西吧,説出來就多半沒戲了。還是等實現以後,我再告訴您吧。”

“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娃娃志向遠大。我們需要讓他明白,一個人得有點追求,才會有成就。他簡直是個完全沒有追求的人,就跟你姨夫一樣。”

我實在不想扮演“教育者”的角色,本來想找理由推掉姨媽的請求,但由於之前我罵了人家是傻逼,心裏有點歉疚,所以決定幫她這個忙。

週末的時候,表弟來我住的旅館找我。當初的靦腆小正太,已經成長為一個靦腆小帥哥了。之前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有個表弟長得像周渝民。他説:“你在昆明人生地不熟的。我媽讓我陪你逛逛。”看來姨媽也挺“腹黑”的嘛。

我倆走在步行街上,因為心想着姨媽交給我的“重任”,説話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自然,還好表弟比我更不自然。尷尬的時候腫麼辦呢?我努力回想自己的尷尬交談經歷以及解決之道,某個主意從一鍋漿糊的思緒中掙脱出來,越來越清晰,最後匯成兩個字——啤酒。

我在路邊的咖啡廳裏點了兩瓶啤酒。當表弟把吸管插進啤酒瓶的時候,我才想起,他也許還沒到能喝酒的年紀。

當我快喝完自己那瓶時,氣氛仍舊很尷尬。面對尷尬氣氛,我還有一個絕招——自爆八卦。於是,我跟他講自己剛剛失戀,小子還挺會説話:“哪個不開眼的把你甩了?下回我幫你揍他一頓。”

“失戀不代表被甩,你明白嗎?”

“不明白,對我來説,失戀就是被分手。”

“將來你就明白了。”我故作滄桑地説。

“我覺得自己也快失戀了。”他鬱悶地説。

“要我幫忙揍她一頓嗎?”

兩人都笑了。然後大家終於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聊天了。我聽他講學校裏的故事,他聽我講單位上的故事。末了,我想起姨媽交給我的任務,便問他:“你想考哪所大學?”

“還不知道呢。我現在才高一,想那麼多幹嘛?”

“有個目標,才好朝着那個方向努力呀。”

他“喔”了一聲,接着不説話了。

我第一次覺得,“喔”跟“呵呵”是一家的。

我繼續説:“你沒想過將來要幹嘛嗎?”

“沒有。”

“難道你沒有任何理想嗎?”

“理想是什麼?”

“就是你想要實現,但還沒有做到的事情,人生志向什麼的。”

“這樣説的話,我還是有理想的。”

我乘勝追擊,連忙追問:“那你的理想是什麼?”

他用吸管吸了口啤酒,“我想要自己這輩子天天都過得有點意思,哪怕每天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有趣就好。”

“今天為止,你覺得自己每天都過得有意思嗎?”

“當然啦。不然我早上爬起來幹嘛?”他嘿嘿地笑了笑説,“啤酒真難喝!不過嚐嚐也挺有意思的。”

笑容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我不知道這個孩子將來會不會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我有種感覺,他很快樂,就算以後經歷再多的失戀和挫折,傷痛之後,他也總會快樂起來的。幸福不是目標,而是種能力,這孩子多半已經具備此種能力了。

突然覺得自己的遠大志向,在這個孩子面前簡直弱爆了。有時候教育者才是最該被教育的對象吧。“每天都有點意思”,看似稀鬆平常,實際上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其實生活本身就可以是理想,生活本身就能鼓舞生活。

為什麼我從來沒想過,就用每一天慶祝每一天?而總是捨近求遠,用一個“遠大”的理想支撐自己,激勵自己,一旦發現無法實現,就覺得自己當了盧瑟,卻從不停下來想一想:今天我過得有意思嗎?

為什麼我不能容忍自己理想破滅,卻放任自己麻木地度過一天又一天?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文/毛路

幾年前我去昆明旅遊。一天下午,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對方自稱是我的表姨,寒暄一番後,問我在幹嘛。我的表姨們從來不給我發短信,找我有事兒都讓我媽轉達,我那腐爾摩斯的第六感告訴我:此事有詐,小心騙子。

我沒理會那條短信。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又收到從同樣的號碼發來的同一條短信。當時我正跟新認識的朋友把酒聊天,興致不錯,便搭理了騙子一下,順手回覆道:傻逼,你好。

電話立馬響起,是剛才那個號碼打來的。猶豫片刻後,我接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説“喂”,就聽對方就説:毛路呀,你是不是發錯短信了?

我頓時一身冷汗。

聊了半天,我終於想起來了,我有個遠房表姨住在昆明,很久以前她來過我們家幾次。她聽説我要來昆明,便問我媽要了我的手機號。她在電話裏,邀請我第二天去她家吃午飯。掛掉電話後,我打電話給我媽,證實了表姨的説法。

第二天中午,我去了表姨家。姨夫在上班,表弟在上課,吃飯的時候就我跟表姨兩人。原以為會有點尷尬,但表姨是個比我還話嘮的人,完全沒給我留出尷尬的時間。我本來還納悶,為什麼是邀我吃午飯,而不是晚飯,原來是趁着其他人不在好説閒話。

她把我認識和不認識的親戚都挨個兒跟我八卦了一遍,也包括她自己的老公和兒子。我不知道她跟我媽一直有聯繫,不過就像她説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言談中,我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老公不是很滿意,對自己的兒子更是不滿。“你説他怎麼就繼承了他爸的缺點,胸無大志,將來準沒出息。”

她希望我幫忙教育教育自己的兒子。在她眼裏,我向來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希望我能影響一下她兒子。我對這個表弟,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他貌似不太合羣,很安靜,獨自跟泥巴也能玩上一整天。

我不知道姨媽覺得我是個好孩子的誤會源自哪裏,也許是我媽在我背後説了很多我的好話。其實我從小就是個心理陰暗的人,那時候碰到大人吵架,恨不得在旁邊幫忙遞喇叭。

記得學習《我選我》那篇課文,男主站起來跟個傻逼似的説“我選我”時,我在心裏直嘀咕:缺心眼吧!換了是我就塞給同桌兩塊糖,讓他站起來説“我選毛路”。長大後,當我頭一次聽到“腹黑”二字時,就覺得這個詞是為我發明的。

就算現在我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吵架,也會暗自配上阿姆的調子,腦補為黑泡模式。心理陰暗的同學不妨也試試,當你們抱着説唱的態度去理解潑婦罵街時,就能理解為什麼有人説“藝術源於生活”了。這樣説吧,我從來不是什麼懂事的好孩子,我,只是演技出眾而已。

可憐的姨媽並不知道,教育他人並不是我的強項,誤人子弟倒還可以。如果有人想讓孩子學壞,我可以底氣十足地拍着胸脯説:“請給我三天時間,準給你帶壞!”

但要讓我把孩子教好,我就不太會了。不過姨媽也挺聰明的,她説:“你不要直接教訓他,他不會聽的。這幾天,你多跟他一起玩玩,旁敲側擊,多方位刺激他,激勵他。對囉,你的奮鬥目標是啥子嘛?”

“可能是我比較迷信,我總覺得理想這東西吧,説出來就多半沒戲了。還是等實現以後,我再告訴您吧。”

“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娃娃志向遠大。我們需要讓他明白,一個人得有點追求,才會有成就。他簡直是個完全沒有追求的人,就跟你姨夫一樣。”

我實在不想扮演“教育者”的角色,本來想找理由推掉姨媽的請求,但由於之前我罵了人家是傻逼,心裏有點歉疚,所以決定幫她這個忙。

週末的時候,表弟來我住的旅館找我。當初的靦腆小正太,已經成長為一個靦腆小帥哥了。之前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有個表弟長得像周渝民。他説:“你在昆明人生地不熟的。我媽讓我陪你逛逛。”看來姨媽也挺“腹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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