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3）—西風烈
一、風起的日子
風起的那年離開了家。
可這個城市沒有風，秋天還穿能着鏤空毛衫在飄着黃葉的小徑上亭亭的走。那些闊大的梧桐的葉，一腳踩上去，翻起的葉邊，包抄着要裹了我的腳的樣子，綿厚柔軟，不由的會令人在其上流連得久一點。沒有風的城市，看不見樹影在窗一筆筆的劃過，也聽不見絲絲掠過屋頂的聲息，那些帶着想念的風聲，留在遠遠的遠方。
葉黃了，故鄉的小城又是風起的日子。
總會想起那個夏日的午後，風輕輕，齊耳的髮絲拂動，張揚着青春的氣息。陽光將我的影投在地上，慢慢和你靠近，重迭，風吹過，影不亂，心已動。
日升月落，四季更替，總有風吹過的日子，那些細心的呵護，殷切的想念，相逢的喜悦，如蓮。
二、夜風襲衣
每個夜裏，總會習慣倚着窗站一會兒，或想些什麼，或什麼也不想。夏秋時節，可以推開這扇窗，總是因閉得久了，窗縫中積了塵，細細綿綿的，一陣小風便輕揚起來，不聲不響的落在窗台上，有些會落在張開的手心。晃動一下，還會在燈影裏泛出亮的光，握一握拳，便積在手紋中，卻感覺不到有異物侵入。
這就是歲月了。
積在心上的塵，一粒粒，微小的，附在表面，漸漸掩蓋了一些本該記住的事情，模糊了一些本該想念的容顏，簾在面前拂動，有意不讓我記起什麼。思緒紛紛揚的散在風裏。年年的流逝，歲歲的老去，沒有滄桑，沒有坎坷，卻無端的起了憂。
唯有這樣夜風襲衣的一刻，只凝神諦聽風過時你的訊息，好久都沒有了。那些眨着眼的星也睏倦了。伸手關上窗時，將心中的一份牽念放了，如果可以，讓我變成風，吹乾你的翅膀，讓你飛。
風還在吹，日子繼續在窗外經過，裹了衣，站在窗前，久久沒有離去。
窗縫間絲絲的涼滲進來，我聞見那時花開的味道。
三、又一個風起的日子
清明瞭，每年的清明風都很烈。
父親去了後，清明便成了每年一個很重要的日子。即使離家的兩年，到了這個日子也總會牽掛着，心裏還有隱隱的疚，會在紙上寫幾個字，來表明自己並不曾忘了父親。
那天，離開墓園時，特別注意到了路邊的迎春，彼時，迎春開得正好，黃燦燦的，與肅穆的眠園透着不同。想折兩枝在手，卻又不忍，便站在路邊細細的看。迎春小小的花瓣，全都努力的張開着，豔得耀目的燦黃，明亮了初時灰色的心境。也許這一蓬迎春特意的迎我？
漸漸的風起了，迎春先是微微的搖動着枝，繼而開始興奮的舞蹈。我不知這一切意味着什麼，只是在路邊等車時，心境已從初時的悲傷中走了出來，風越來越大，吹散了流雲，天空別樣的明淨，蔚藍。
其實，這個時候，有一隻手已輕輕拉開故事的序幕，我正在趕往劇場的路上。
紅塵中，天天都在上演故事，有時，是在風起的日子。
四、誰聽風吟
掛在窗前的那一串風鈴是木製的，夏天的時候，窗子開着，一陣夜風吹過，就會發出很有質感的聲音。不尖鋭，不單薄，渾厚，悠長，敲在心上咚咚的響。不由得就會停下手中的一切，聆聽這聲音，一陣過後，再期待。
我和風的對話。
風來的時候，長長的絲巾伸出手，攬住風的肩，探聽你的消息，可風卻總是頑皮的一笑，從指尖溜走。那句發出很久的問候總也沒有迴音。
沿着風去的方向，極目，遠處的山，用不化的積雪冷凍了我的熱情，它告訴我，有一種距離叫天涯。
風只在山間盤旋，再來時，變幻了季節，它夾帶了山花的味道，溪澗的清涼，唯獨沒有你來過的痕跡，一切恍然若夢。那個夜裏，風鈴突然響起時，你真的來過？
和着風鈴的木聲，唱起一首歌，歌聲飄進風裏，我看着它遠去……
※本文作者：耳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