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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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那扇門時,我真想回身給那個混蛋暴發户一腳。媽的,不就是有倆錢嗎?我憤恨,我委屈,鞋跟解氣似地敲打着海蘭酒店的大理石地面,可我的臉卻掛着淑女式的微笑。直到穿過大廳,推開旋轉門,來到大街上,淚才從我的臉上滑下來。
  繁華的街道上,陽光如此温暖,彷彿春天提前來臨。而我,是一個和春天無關的人。我,兩手空空。還有一個星期,如果再拉不到一個客户,我就得從金市期貨公司滾蛋。
  我死死地盯着陽光照耀下的海蘭酒店的招牌,回去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那個暴發户剛才對我説:做他的情人,他不但投資五十萬,而且還會給我二十萬。
  如果有了這筆錢,那麼父親的醫藥費就不用愁了,我在這個城市也能穩定下來??????可我實在受不了他色迷迷的眼神。還有,一想到他借遞茶悄悄湊到我胸前的那雙長着黑毛的“髒”手,我就噁心得要吐。那一刻,我真想揚起手在他的臉上打個紅叉叉。但最終,我忍了。我不想讓我前五次的努力都白費。
  所以,我依然微笑着。可這種微笑卻“鼓勵”了他。他的身子突然傾了過來,嚇得我趕快道別。
  看着我逃離的背影,那個暴發户竟象個勝利者似的笑道:我相信,你會接受的。
  我會接受?象我這樣一個傳統而唯美的人,怎麼會接受這種事情?何況,我還有陸雨輕呢。還是和他商量一下,我該怎麼辦吧。實在不行,再回廣告公司上班。我離開廣告公司時,公司老總一再挽留我的,而我聽了朋友的話,説期貨這行賺錢多,便不顧的一切地投入到裏面,也沒考慮到現在的期貨市場不比前幾年好乾了。
  我拿起手機,按下“1、3”兩個鍵,忽然,我想起來我和陸雨輕吵架了。三天裏,他沒有找我,也沒打電話。那天,我問他,在“幽竹居”和他一起喝茶的人是誰。他説,是一個朋友。如果僅是朋友,她怎會把手放他手上?而且那個女人和他初戀女友照片上的樣子太象了。於是,我故作輕鬆的問:是初戀情人吧?結果,他的目光象閃電一樣劈過來,然後輕蔑地説:你怎麼這麼“三八”。那道閃電此刻又擊中了我,讓正拔號碼的那個大拇指頹然地停了下來。
  二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長街上。下午的陽光折射在高層建築的玻璃牆上,白花花的。我想,如果它們變成白花花的銀子掉下來該多好。
  昨天下午妹妹又來電話了,説爸爸的醫藥費又沒了,而且病情有加重的趨勢,醫生説,如果不盡快換腎,那就危險了。我把銀行裏僅剩的5000塊錢全提出來,給家裏寄去了。口袋裏的一百塊錢,是我的全部財產。目前,只有簽下訂單,我的經濟危機才會得到及時解除。可是,訂單,訂單,在哪裏?
  又走訪了幾個客户,回到宿舍已是傍晚,我累得連燈都懶得開了,沮喪地抱着枕頭,仰面朝天地躺在了牀上。
  正當我迷迷糊糊,快進入夢鄉時,啪的一聲,燈亮了。許如可回來了,滿面春風的樣子。走,咱們吃宵夜去,我又拉了一客户,投了十萬呢。她興奮地拉起我説。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説:沒心情,不去了。
  那個錢總又沒搞定?
  嗯。
  你呀,就是不會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資源。我如果有你這臉蛋,早TMD不幹這累死人的工作了,傍個款,生活多舒服。那個姓陸的小子又能給你什麼,你非得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許如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聽到她提到陸雨輕,我本不輕鬆的心更沉重了。
  她嘰嘰喳喳地還説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低着頭,看手機有沒有新來的短信。結果一條都沒有。其實,我一直希望一切只是誤會。而他,不會真做對不起我的事。
  三
  早上起來,頭疼欲裂,但還是強打精神出門了。走到半路,天空突然飄起雪來,快到公司時,雪已經下得很大了,就象棉花糖一樣,撲打着人臉。陸雨輕説過,一些事物會因為一些特別的人而變得特別。就象他以前,從不會注意棉花糖這樣的東西,但是因為我,他看到一朵雲,都會聯想到我吃棉花糖的樣子。
  他對我的愛也象棉花糖一樣,柔細綿軟甜蜜。回想起我們的相識,總覺得那是命定的緣分。那時我還在廣告公司上班,無意戀愛,一心賺錢,只想讓自己和遠在鄉下的家人都過得好一點。可介紹的人一再説做遊戲軟件開發工作的他是如何如何好。架不住勸説,就見了。誰知,竟是一個可心的人。除了不太愛説話,其餘給我的感覺都很好。隨着交往瞭解,愈發喜歡。最喜歡的是,他能懂得我,他知道我在追求金錢的外表下藏在骨子裏的清高。
  可世上本無完美之事。一個月前,許如可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陸雨輕在我之前,曾有個感情很好的同居女友。快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們卻分開了。他和她,誰都不説為了什麼,所以也無人知道其中的真相。
  後來,我問陸雨輕,是不是有過一個感情很好的女友,他倒是坦然承認了,還拿出高中和她同學時的舊照片,在一羣同學中指出她給我看。真是一個絕色的女子。雖然也明白,他們的感情是歷史了,但還是忍不住有點酸酸的。從此心裏便有了一個結兒。想到這,我忽然意識到,也許正因為這個結兒,我那天才會一下認定那個女人是他初戀情人。其實那天我是透過玻璃窗看到他們的,而且是個側臉,也許是我沒看清呢?
  手機響了,打斷了回憶。
  蘇柔,是我。陸雨輕有些暗啞的聲音傳了過來。今天很冷呀,你多穿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我心裏的雪花一下就飄出來,濕潤了我的眼睛
  我們在電話里約好,晚上在他的宿舍見。
  因為盼望着相見,白天的時間忽然變得漫長。夜晚,也是過了很久很久,才緩緩來臨。
  當我推開陸雨輕的宿舍門時,看到裏面亂得象集貿市場。牀單皺巴巴的,牆角還有幾件髒衣服蔫頭搭腦的靠在洗衣盆邊上。陸雨輕臉色蒼白,象幾宿沒睡似的憔悴。
  這哪是陸雨輕呢?我脱下外套,開始幫他整理屋子,從始至終,再沒問起那個女人。我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我們的感情,就象捧着一捧沙,生怕一不小心就有沙粒從指縫漏下。
  收拾完屋子,我們坐下來,邊吃我帶來的晚餐,邊聊起天兒。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第一次向他説起父親的病。
  後來,我們依偎在一起,緊緊地抓着對方的手,默默而又傷感的看着窗外的路燈。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四
  就在我心裏還懷着温暖的回味時,陸雨輕突然失蹤了。單身宿舍沒有。電話停機。去單位找,也説請假沒上班。
  整整三天,我一邊拉客户,一邊到處打聽陸雨輕的去向。
  正在我焦頭爛額時,許如可告訴我説,她聽説陸雨輕又和別人好了。告訴她這個信息的人是和陸雨輕一起工作的女同事。那個女同事曾幾次看到陸雨輕中午時和那個女人一起去公司對面的餐館吃飯,那個女人看上去對陸雨輕很關心的樣子。
  聽到她描述出來的那個女人的樣子,我驚得把手裏的咖啡扔到了地上。滾熱的咖啡,在潔白的碎瓷片上冒着熱氣。就象我的愛,在很熱的時候,就被人潑掉了,留下來的,唯有空氣裏瀰漫着的苦澀的氣味。
  可是,他不喜歡我了,為什麼還要見我?難道是想同時喜歡兩個人嗎?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可既使是這樣,也用不着失蹤啊?
  蘇柔,你的電話響了。許如可推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來。
  柔,是我。竟是陸雨輕的電話。我急急的問他在哪,他卻不肯答我。在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大約有一分鐘,才吐出一句話: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我問。
  他“啪”的一下就掛掉了電話。
  淚,不聽話的,從我的眼淚裏流了出來。
  五
  又是兩天過去了。陸雨輕再沒有音訊。因為沒有簽到訂單,我開始做離開公司的準備。這真是一個傷感而又倒黴的冬天。
  暴發户錢寶貴這時卻突然打來電話,要約我吃飯。我説身體不舒服,給他推掉了。中午下班時,卻見他停了車,在大廈外面等着。無奈,只好硬個頭皮,和他吃了頓“鴻門宴”。晚上,他又來,原來色迷迷的樣子竟不見了,一副虔誠正經的模樣。好象因為這樣,才放鬆了對他的警惕,也因為心情不好,便喝了很多酒。也不知道那一晚都和他説了些什麼。他原來也不象我想象的那樣淺薄無知,對他的反感也漸漸淡了一些。臨別時,他還用很深情的目光看着我。雖然他小眼睛裏泛出的那種蹩腳的深情看上很滑稽。但我沒有笑出來。
  第二天,陳經理又象徵性地催了我一下,讓我抓緊找客户。他暗示我,可以再寬限我幾天。看着陳經理那副為我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忽然決定答應錢寶貴提出的條件。心死了,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了。
  做決定很輕鬆,可是付之行動卻很艱難。我緊張得上了幾趟衞生間。本來已經走到電梯口了,結果又跑回來了。我剛想推開衞生間的門,許如可的聲音突然從裏面傳了出來。聲音比較低,但因為周圍很靜,還是聽得比較清楚。
  錢總,她出發了呢。你要做好準備哦。走時,她和我説了,要答應你呢?哈哈,還是我的計策好哦。等這事成了,你可不能虧待我呀?你才和我簽了十萬的呀,人家不幹,你給蘇柔的可不止這個數字哦?好,一切就等成了再説。我掛了啊,這裏説話不太方便呢?壞蛋,晚上等我?
  我幾乎是衝進去的,揪起許如可,給了她一巴掌。我的心幾乎都要碎了,原來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出賣着我。這就是商場如戰場嗎?連最親愛的人也要出賣?
  許如可理了理頭髮,仰起臉,冷冷的笑:呵,裝清高來了,你也是想答應人家的啊。還不是你自己要送上門去嗎?誰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嗎?
  你?。我氣得説不出話來。
  再説,我也是為了你好。看你愁的。從了錢總,你不是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嗎?再説,你別以為自己有多高,人家錢總非得來喜歡你。對於男人來説,越是征服不了的女人,越是能激起他的興趣。
  我對着許如可搖了搖頭,再沒有理他,轉身離去。
  收拾好東西,和經理辭了職,我帶着一顆破碎的心離開了這座我呆了一個月的大廈。
  之後,我從許如可那裏搬了出來。找到一個同學,暫時借住在那裏。
  六
  一個星期後,我重新回到廣告公司上班。我真的不適合呆在一個爾虞我詐的環境裏,做廣告策劃比作期貨經紀人更合適我。只是錢不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賺夠給父親換腎的錢。每當想起這個問題,我就一愁莫展。作為普通老百姓,尤其是鄉下的農民,真是病不起啊。父親,我最心疼的父親,我只能乞求上天保佑你了。
  由於心裏壓力和連日的勞累,我到廣告公司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清晨,當我還在昏沉的夢裏哭泣時,一個女人來看我了。同學把她讓到屋子裏時,我才醒過來。
  看到她時,我愣住了。我在心裏説了句:是你?
  她微笑着向我問好,説她叫安之錦,是陸雨輕的同學,也是好朋友。
  聽了她的介紹,我立即明白了,她便是陸的初戀女友,也是那天和陸雨輕一起喝茶的女人。我立即象刺蝟似的,豎起身上的“刺”,流露出對她的敵意。
  她卻是很親近的樣子,還幫我倒了杯熱水。然後交給我一包東西。説是陸雨輕給我的。
  我滿心狐疑,打開包裹,竟是二十萬。
  她告訴我,這是陸雨輕幫着湊的。他讓我交給你,説你父親的病不能再拖了。
  他在哪?你告訴我,他在哪?我流着淚問她。
  他不讓我告訴你。她沉默了片刻,説道。
  我知道他喜歡你,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們的。我只想見見他。還有,我不能用他的錢。我們已經分開了?
  你誤會了呀,蘇柔,我已經結婚好幾年了,陸雨輕喜歡的人是你。
  你們感情那麼好,怎麼會?
  一些感情不是看着好就好的,好不好只有兩個人心裏清楚。我和他?是不合適的。
  那陸雨輕為什麼要離開我?
  蘇柔,你不要逼我。他不讓我説?好吧,我告訴你。他是因為病了,所以要離開你。
  她的話象一顆炸彈,把我的心炸得血肉紛飛。
  什麼病?
  白血病,晚期。五天前,昏倒在路上,便住進了醫院。
  我是怎樣來到陸雨輕病牀前的?只有一路上的雪花知道吧?它們象棉花糖一樣,吻着我的臉,吻着我臉上的眼淚。
  陸雨輕比前幾日更蒼白憔悴了。我伏在他身上失聲痛哭。
  他拍着我的背,很輕很輕的。
  時光就在那樣一刻停止了,再沒有前進。

親愛的,我病了


  走出那扇門時,我真想回身給那個混蛋暴發户一腳。媽的,不就是有倆錢嗎?我憤恨,我委屈,鞋跟解氣似地敲打着海蘭酒店的大理石地面,可我的臉卻掛着淑女式的微笑。直到穿過大廳,推開旋轉門,來到大街上,淚才從我的臉上滑下來。
  繁華的街道上,陽光如此温暖,彷彿春天提前來臨。而我,是一個和春天無關的人。我,兩手空空。還有一個星期,如果再拉不到一個客户,我就得從金市期貨公司滾蛋。
  我死死地盯着陽光照耀下的海蘭酒店的招牌,回去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那個暴發户剛才對我説:做他的情人,他不但投資五十萬,而且還會給我二十萬。
  如果有了這筆錢,那麼父親的醫藥費就不用愁了,我在這個城市也能穩定下來??????可我實在受不了他色迷迷的眼神。還有,一想到他借遞茶悄悄湊到我胸前的那雙長着黑毛的“髒”手,我就噁心得要吐。那一刻,我真想揚起手在他的臉上打個紅叉叉。但最終,我忍了。我不想讓我前五次的努力都白費。
  所以,我依然微笑着。可這種微笑卻“鼓勵”了他。他的身子突然傾了過來,嚇得我趕快道別。
  看着我逃離的背影,那個暴發户竟象個勝利者似的笑道:我相信,你會接受的。
  我會接受?象我這樣一個傳統而唯美的人,怎麼會接受這種事情?何況,我還有陸雨輕呢。還是和他商量一下,我該怎麼辦吧。實在不行,再回廣告公司上班。我離開廣告公司時,公司老總一再挽留我的,而我聽了朋友的話,説期貨這行賺錢多,便不顧的一切地投入到裏面,也沒考慮到現在的期貨市場不比前幾年好乾了。
  我拿起手機,按下“1、3”兩個鍵,忽然,我想起來我和陸雨輕吵架了。三天裏,他沒有找我,也沒打電話。那天,我問他,在“幽竹居”和他一起喝茶的人是誰。他説,是一個朋友。如果僅是朋友,她怎會把手放他手上?而且那個女人和他初戀女友照片上的樣子太象了。於是,我故作輕鬆的問:是初戀情人吧?結果,他的目光象閃電一樣劈過來,然後輕蔑地説:你怎麼這麼“三八”。那道閃電此刻又擊中了我,讓正拔號碼的那個大拇指頹然地停了下來。
  二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長街上。下午的陽光折射在高層建築的玻璃牆上,白花花的。我想,如果它們變成白花花的銀子掉下來該多好。
  昨天下午妹妹又來電話了,説爸爸的醫藥費又沒了,而且病情有加重的趨勢,醫生説,如果不盡快換腎,那就危險了。我把銀行裏僅剩的5000塊錢全提出來,給家裏寄去了。口袋裏的一百塊錢,是我的全部財產。目前,只有簽下訂單,我的經濟危機才會得到及時解除。可是,訂單,訂單,在哪裏?
  又走訪了幾個客户,回到宿舍已是傍晚,我累得連燈都懶得開了,沮喪地抱着枕頭,仰面朝天地躺在了牀上。
  正當我迷迷糊糊,快進入夢鄉時,啪的一聲,燈亮了。許如可回來了,滿面春風的樣子。走,咱們吃宵夜去,我又拉了一客户,投了十萬呢。她興奮地拉起我説。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説:沒心情,不去了。
  那個錢總又沒搞定?
  嗯。
  你呀,就是不會利用自己得天獨厚的資源。我如果有你這臉蛋,早TMD不幹這累死人的工作了,傍個款,生活多舒服。那個姓陸的小子又能給你什麼,你非得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許如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聽到她提到陸雨輕,我本不輕鬆的心更沉重了。
  她嘰嘰喳喳地還説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低着頭,看手機有沒有新來的短信。結果一條都沒有。其實,我一直希望一切只是誤會。而他,不會真做對不起我的事。
  三
  早上起來,頭疼欲裂,但還是強打精神出門了。走到半路,天空突然飄起雪來,快到公司時,雪已經下得很大了,就象棉花糖一樣,撲打着人臉。陸雨輕説過,一些事物會因為一些特別的人而變得特別。就象他以前,從不會注意棉花糖這樣的東西,但是因為我,他看到一朵雲,都會聯想到我吃棉花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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