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

那天上午，老阮接到了一個電話，讓他很是激動。是一個十年沒見面的同學打來的，告訴他，因為相同的培訓，好幾個同學這些天都將來到蕉城。
那天晚上，老阮精心地將自己打扮了一番。看看腆腆的將軍肚，告訴自己一定要收斂一點，這副尊容別將多年未見的同學嚇着。遙想當年，老阮還是小阮的時候，所擁有的十幾個外號裏，沒有一個不隱藏着對他那副搓衣板一樣的身材的精妙比喻。
在某酒家裏訂了一個包廂，老阮坐在大廳裏等待同學的到來。捋捋頭髮，又拽拽襯衫的領子袖口，老阮有一些莫名的緊張。那麼多年沒見了，大家還會不會認得着啊？揮手作別時節，大家都是十八、九歲的青春少年，現在都已年近而立，女同學們都該結婚了吧，孩子可能都很大了吧？老阮猜想着做了母親以後的同學的模樣，卻怎麼也想像不出他那些活蹦亂跳愛撒嬌的女同學一忽兒就換了一個角色變成了孩子的媽媽。
一部的士在門口戛然停下，走出一羣似曾相識的人。仔細一看，就是這羣夜夜在夢中出現的精靈！大夥兒着實花了好大工夫才把老阮給認出來，一身贅肉害人不淺！
杯影搖曳，笑聲陣陣。老阮一上桌就開始“打通關”了。他這人嘴笨，説不了幾句話。浪跡酒罈多年，也就會用那幾句諸如“感情深一口悶”之類的的通用話頻頻勸酒。臉紅耳赤之機，不免想起校園生活，想起那段難忘的花季歲月。透過一雙醉眼，又看見了一張張如花的笑厴，時光彷彿回到從前，瘦瘦弱弱的小阮和一羣同學盡情地在草色青青桃之夭夭的桃花島上放聲歌唱。漂亮俏皮的鄰桌女孩和他扯着長長的風箏線在草地上奔跑，一任年輕的心在風中飄揚。
其實大家的心境和老阮一樣，説得最多的還是當年。大家説起了畢業前夕喝完了分別的酒，誰誰抱着誰誰痛哭，一吐衷腸，所有不敢説的話都説了。問老阮，你當年抱着誰哭呀。老阮一臉茫然，記得那頓喝得其慘無比的酒，卻根本想不起曾抱着哪位同學哭。不會吧，你坦白了吧，你那時候到底喜歡誰？他們刨根問底。老阮醉眼斜看坐在他身邊的當年一起扯風箏線的女孩，欲言又止。説啊説啊，眾人直催。豁出去了，都十幾年過去了，還怕什麼！老阮猛地喝了一杯酒，説，壯壯膽，讓我壯壯膽。可是一杯酒根本壯不了他的膽，自己又倒了一杯。用手一指身邊人，好不容易説出幾個字：“就是你！”。三個字説完，輕鬆了許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藉着酒意，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説當年心事。故事不多，平平淡淡，但透過老阮沙啞的喉嚨娓娓道來，別有一番滋味。多少曾經的心酸愁苦，如今説來，也只不過是那條潺潺人生之河上的一片浮葉。
那天晚上，老阮越喝越清醒。一個女人卻醉得不醒人事。

※本文作者：山城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