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飢餓邊緣的父母

早年的父親總是在風塵撲撲中甩着兩隻大腳丫行走。
父親是一個擁有祕密的人，在他每一個細微動作之下，都隱藏着暗喻。一個上午的行程對於他是要打算改變些什麼，他還不能明瞭。他用力地聞着懷中饅頭的香味，他知道這年頭饅頭的價值。
母親依靠在破舊的門柵上，四處張望，眼中不能自抑的放射出一種驕傲，在母親的心目中，父親頂天立地，象對面的大山一樣高不可攀。隨着兩隻大腳丫子的走近，母親心裏有點緊張，還有點興奮。恍惚間，母親聽到了父親和一個男人的交談聲，是説八個饅頭和一個孩子的交易。她的心裏冒着絲絲白氣，怎麼進屋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彷彿看見對面的大山轟然倒塌。母親和父親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在父親的眼中，孩子的價值就只值八個饅頭？
父親從睡夢中驚醒，盤腿坐在土炕上狠命地吸着煙袋，好象要把那些緊張通通吸進肺裏。身邊的女人睡的不是很塌實，瘦弱的身體怎麼看也不象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隔壁不時響起奶奶有氣無力的咳嗽聲，再看看盤中僅有兩個芋頭，父親的心似乎又堅定了不少。
伴隨着嬰兒的啼哭聲，母親從陰曹地府中醒來，望了一眼身邊的小毛孩，卻止不住的淚如噴瀑，古往今來，所有關於後媽的傳説都在腦海裏翻湧，也許這就是孩子的命吧！終於，母親放聲大哭起來。
父親對着小毛孩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他總是一點點的靠近，又卻卻的遠離。生活象一碗“清湯的醬水面”，棲惶的沒看頭。
黃黃的枯樹似乎就要發芽了，小毛孩的第一聲“爸爸”如晴空霹靂，驚得父親連懷中的饅頭掉了也不知道，漸漸的，喜悦和驕傲佈滿了父親滄桑的臉，母親似乎看到了父親眼底的濕潤，她知道，她心目中的大山沒有倒，她的男人又回來了。
母親笑了，笑容中竟有絲少女般的嬌羞，她知道她的男人放棄了八個饅頭。
多年後，每每提到饅頭，母親對父親還是耿耿於懷。也因此，八個饅頭的故事在我家至今流傳。
※本文作者：李順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