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隨筆1500字以上:民智的人生

編者按：散文是一種抒發作者真情實感、寫作方式靈活的記敍類文學體裁。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這篇散文《民智的人生》。

民智是村上第一個穿“的確涼”的，絲光襪子黑涼鞋，推一輛嶄新鋥亮的“飛鴿車子”，手腕上的“熊貓手錶”亮恍恍的。但民智卻不是公家人，只是村上的電工，村人就議論紛紛。

民智是沾了哥哥們的光，才當了電工，電工的技術雖好，架子卻大，一般人請不動，二般人要看了他的臉色，走路又鼻孔朝天，平日煙塵不沾，比脱產的幹部還要排場，哥哥們老於世故，想着法子替民智維持，民智卻滿不在乎，我行我素，村人就對民智有種種非議。

改革開放以後，電工做不成了，兄弟們又要分家，分家的時候，民智爭多論少，與幾個嫂子都有了罅隙，但民智振振有詞，從來不認為自己錯了。卻從此撲下了身子，什麼活都肯幹，種西瓜，務烤煙，養奶牛，賣粉條，竟然啥也不輸了村人，只是，不論冬夏，民智都穿着白色的襯衣，領子雪白，自信滿滿。

妻子生病的時候，民智的兩個兒子還小，大的八歲，小的六歲。妻子患的是乳腺癌，在西安切了雙乳，幾年間都端不起飯碗，民智就學會了蒸饃擀麪包餃子擦麻食，縫紉機上給兒子做的小衣服，女人們都佩服。

儘管種了三畝烤煙，幾畝西瓜，養了幾頭奶牛，但民智在妻子手術以後就負債累累，每一次去西安化療，民智都要東借西借，為借錢，民智與哥哥嫂子吵了鬧了，為還錢惹得三友四鄰説三道四，哥哥們明着借一些，暗裏給一些，卻杯水車薪，兄弟朋友中許多人終於反目，反目了卻還要忠告民智：那是個無底洞，救活了也是一個廢人，這輩子還能給你擀一碗麪?

民智卻油鹽不進，誰説了這話，民智就跟誰翻臉，村裏三友四朋間許多欠帳一拖再拖，卻一次也不敢拖了妻子的化療!沒辦法，民智只要包裏的錢夠路費，就把兩個孩子託付給鄰居或者哥嫂，帶着妻子去了西安。

到了西安，民智一刻不敢耽擱地奔走，能認識的同鄉，民智幾乎借遍了，很多時候，借了張三的還了李四的，王五的欠款又馬上到期，但民智借錢借出了經驗，幾句話就把遲疑不想借的人堵住了，有的人家，借了還，還了又借的，居然好多次。交了治療費，民智卻不敢停歇，連夜坐車趕回家，家裏地裏，一大堆的活兒等着他呢!

好不容易兩個孩子住校上了國中，民智就在西安打了短工，建築工地當電工本是熟手，民智卻嫌錢少，就到建材市場當了搬運工，因為手巧，也幹安裝工，碰上有人家裝修，民智攬了電路改造的活兒，晚上幹。反正只要能掙錢，民智啥都幹，但民智幹什麼都要價高，話雖説得漂亮，卻經常耽誤事，因此，經常的與人口舌，口碑就非常的一般。

有一年，政府為了鼓勵奶牛產業，發放奶牛專項貸款，每頭牛可貸五千元，當時奶牛養殖卻不景氣，村人就都在觀望，民智卻報了名，一下子買了六頭牛，村上專門給了一院新莊基，做了養殖場，就有人説，民智此舉，肯定沒安好心!

民智果然沒安好心，三個月不到，民智就説有頭牛產奶不好，把牛賣了，半年不到，六頭牛都被民智賣了，錢當然送了醫院，補了窟窿。貸款政策卻奈何不了民智，民智就每年清算着極低的利息，貸了很多年。

村中有幾户在外當了幹部的，村民有事就多去求助，幹部們卻大多為難，兒女就業工作調動等事，要麼不好辦，要麼違反原則，有的幹部就乾脆不辦，卻因此得罪了村人，村裏沸反盈天的詆譭，有幾個幹部就名聲很差，在村裏十分被動。

民智卻鑽了許多空子，村民多求着安排人事的時候，民智只找這些人借錢，錢款不多，又有借有還，幹部們都覺得借錢是小事，又可落得人情，就多數時候慷慨相借。到幹部們被動，門前冷落，民智卻如常走動，更加熱心，幫幹部們處理各種難場事情，幹部家上下遂對民智有了好感。

等到民智的兒子們上大學，民智已儼然是幾家幹部的知己，走動頻繁。報志願的時候，民智並不與誰商量，為兒子們選的專業，卻都是幾個幹部主管的行業，到兒子們畢業，幹部們對民智都有好感，又順手方便，民智的兒子們就安置得很好。

把兒子們安排好了，老伴也慢慢地能夠自理，民智就出了國，跟的是勞務輸出的公司，工資高，又到國外走了幾年。回國的時候，排場的都是國外的見聞，衣服穿得齊整而體面。

民智的兒子們雖然也對民智有些意見，因為民智把兒子們的錢，卡得很死，但兒子們卻知道民智不易，父子尚算和睦。

去年，民智終於蓋了一院氣派的莊基，同一天，給兩個兒子娶了媳婦，村裏卻有人説：鑽到錢眼裏去了!收兩份禮，卻只待一回客!疙蚤眼皮上的肉，都想割了賣錢呢!

民智卻聽不到，到處排場着：生命在於運動!奔走在西安，什麼都幹。

只有老伴，知道民智的不易。

作者：李耀東

公眾號：金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