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長成一棵樹

人人都應該長成一棵樹。

從幼兒園開始，每個人就進入了漫長的成材磨練生成期，這時候雖然立大志成大才的呼喊不絕於耳，但並不是人人都必須成才。學業初就，人的志向就漸行漸遠，更多的人是為了生存、為了幸福、為了有意義的生活而努力。説白了就是賺更多的錢，換得更多的生活自由。

長成一棵樹就不一樣了，你不能尋求更多的資助，無論陽光、雨露、肥料你都不可能奢求，該有的你正在汲取，沒有的你不一定就能再得到，也不一定就能尋到志同道合的學友，更多的時候你會孤獨地上路，也許在漫漫一生中，你會這樣一直孤獨地走下去，就像山巔上的一棵樹。

渴望長成一棵樹，你就不能再強調氣候過於乾旱，不能要求更多的雨水，甚至你不能要求生長的土壤更好一點，即使是陽光你也不可能得到的更多——山坳中的陽光來得遲走得早。

一位打工的民工到編輯部説，我是個打工的，稿子能不能照顧一下。編輯説，打工你就好好打你的工，寫什麼稿？

這話聽起來有些生硬，仔細一想，如果你要寫稿，就應該與其他寫稿者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大家一樣競爭，稿子只能寫得更好，不能寫得更差。絕不能以自己的年齡、民族、膚色、區域、性別、職業的不同要求別人給予你更多的照顧。在同一件事的競爭上，只能是同一個考核標準。

渴望長成一棵樹，你就別想着長更多的枝條，別想着年年開花，別想着季季結果。《西遊記》中最次的仙桃是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你是一棵樹就不能把自己混同於一棵小草，就不能像小草那樣春天一片碧綠，夏天一片燦爛，秋天一片枯萎，也許你的相貌並不引人注目，也許你天生就不能開花，也許你一生的作為從來就沒有被人重視過。只要你想長成一棵樹，你必須面對這些困難。

也許你長在山溝，也許你長在山巔，也許你長在旱塬上，也許你從來就沒有被人青睞過。只要你想長成一棵樹，你就得接受這樣的挑戰。

大地上的小草嫉妒你，遍地亂長的灌木叢嘲笑你，那些色彩鮮豔的花果也暗自歎息，以為只要你能微笑一下，只要你能活潑一些，你的境況就會比現在好得多，最早受到斧斤的就不會是你。你長得粗壯一點兒，你的枝條稀疏一些，卻又一律地向上，不開一朵花，不結一枚果，孤寂地站在那兒，連一個微笑輕易也不肯笑給別的樹，還獨佔了那麼多的地方。大樹地下不長小草，你把多少株小草的生存空間佔去了，不砍你砍誰。

想長成一棵樹，就得適應這一切。叫屈條件太差，叫苦待遇不公，叫喊寂寞無人顧盼，這些喊叫一點兒作用也沒有。

靜下心來，你會看到那些先長起來的大樹在欣慰地微笑着，他們知道你在成長，他們會看着你在成長。只要稍一停頓，你就會覺得有一種無形向上的力量在催促你努力。抬眼望去，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望不到頭的森林，那一排排的樹木多麼齊整多麼高大多麼筆直多麼雄偉啊。在蒼蒼莽莽的文學森林中，從古到今嵬然聳立的孔子、老子、屈子們，還有飄然李太白，瀟灑蘇東坡，林林總總不必一一述説。至於當代那些參天的大樹魯迅、錢鍾書、餘秋雨們，這些先賢讓小樹須仰視才見，哪裏還敢叫屈叫苦叫累，還有什麼理由怠慢，鬆懈，停頓，放棄，還是努力地使自己長成一棵樹吧。

多年的艱苦努力後，已習慣了不再抱怨，習慣了不再強調環境，也不再尋求同道，至於那些時時冒出來的尋求歡樂、尋找刺激的枝條就讓它自生自滅吧。也在強勁的西北風中彎腰，也在酷旱中停步，也在重壓中折枝，也在寂寞中呻吟，也在煩躁中試圖放棄，也在暗無天日中歎息。看那些長的紊亂如一把舊掃把樣的灌木叢，就知道自暴自棄後有什麼樣的結果在等待着自己；看那些未曾剪裁的楊樹因為分杈太多長成了歪脖子樹，早早地放棄了成材的努力，成為路邊一個廢材的標誌。就時時提醒自己千萬別停止向上的努力。

缺少營養，缺少水分，缺少陽光，只能放棄多餘的枝條，毫不猶豫地脱去華麗的綠色外套，終年穿着那件與惡劣環境一樣的淺灰色的外衣。長在沙漠中就不要期待富足的水分，長在山坳就不要渴望得到眾多羨慕陽光的青睞，長在貧瘠的土地上就不要期待土地的即刻肥沃。只能長下去，只有長下去，或者長成一棵樹，或者長成一棵早夭的枯木。只要活着，種種的磨難和挫折絕不能打倒那一顆追隨陽光向上生長的雄心。

人人都該長成一顆樹，因為我國的森林植被太低，尤其是在我國西部，很多很多的地方還是光禿禿的沒有一棵小草，更別説有長成的一棵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