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苣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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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一個傍晚,我又吃到了暌違十多年的苣麻菜。

一盆苣麻菜

聽人講,富人家的孩子對別人的飲食不屑一顧;而貧困人家的孩子串門則愛注意餐桌。我大概不能算是富家子弟,所以當推門進屋正趕上老師吃晚飯時,便不由朝飯桌上掃了一眼:

白鉛盆裏堆滿着一團新綠。剛剛洗過,晶瑩透亮的綠葉邊緣鑲着淡綠色的鋸齒。肥白如玉的根莖底端由淺漸深暈上一層粉紅色——這不是苣麻菜麼?我抽動一下鼻子,一股熟悉的鮮嫩清香直沁心脾……

數十年前,對生活在遼北遠僻鄉村的農民來説,春天既是姍姍來遲,也不那麼美好可愛。“春不來,秋不走”。燥熱的幹風捲起沙塵,夜以繼日地刮個不停。播種的犁杖前邊剛走過,壠溝裏已乾乾的沒有一點兒墒。而最令人難熬的是入冬前儲藏醃製的白菜蘿蔔土豆酸菜鹹菜都已吃盡,連“二月二”栽下的蒜苗也已經剪了兩茬。正當青黃不接的人們翹首以待春的到來時,苣麻菜最先在田壠、道邊、山坡、河灘星星點點地“冒錐兒”了。

農婦村姑和放學的小嘎子相約結夥嘻嘻笑笑來到野外,蹲下來用一種特製的小彎刀挖苣麻菜。初春的風每至傍晚總要待一會兒。落日餘暉中,村姑們挽着滿滿一筐苣麻菜回返了。筐裏面盛回了一家人的菜餚,也盛回了一個生機盎然的春天。

將菜洗淨放上炕桌,擺上一碟豆醬,(要是能弄幾棵從園田挖來了發芽葱就更好了)用手捏菜蘸醬送入口中,略苦回甘,清香滿口,用糖醋拌過吃,也別有一滋味兒。它標誌着從此可以告別漫長的北國冬日。那種心情是大都市一年四季蔬菜滿桌的人家永遠無法體會的。正如明代洪應明《菜根潭》所講:“樂處樂非真樂,苦中樂得來,才是心體之真機。”

回想起苣麻菜伴隨着我在鄉下度過的歲月,如今邂逅相遇,怎能不勾起我的回憶

老師是68屆瀋陽下鄉知青,後來當上中學教師,然後抽回城裏。幾十年過去了,老師居然還沒忘了苣麻菜!

我真佩服人類記憶在飲食方面的“懷舊”功能。

“哪天你來,我請你吃苣麻菜。”看到我呆呆的樣子,問明原委,老師真誠地説。

這話好熟。當年知青們是懶於去野外挖菜的。他們寧可“幹抱碗”。看到他們可憐的樣子,大娘把丫蛋曬紅了臉挖回來的苣麻菜擇好洗淨用笸籮端過來:“大娘請你們吃苣麻菜……”其實,農村生活十幾年,許多知青哪一個沒在農民家中炕頭兒上嘗過紅殼高梁米、玉米麪餅、粘麪包?每逢農家殺豬、殺雞,也要打發孩子來招呼知青們,而知青們總是欣然前往……

如今,生活變富了,苣麻菜又回到了飲桌上。因為苣麻菜和山野菜都屬於難得的綠色食品,人們追求健康,苣麻菜的身價也漲了起來,一公斤苣麻菜要12元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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