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

一、
玲打電話説以前的單位要改制，讓我回去一次。在許多人都離開了原有的公司之後，她成了堅守崗位的財務科長。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很大聲音説話，很大聲音罵人，很熱情地待人，很真實地做着自己。其實，包括我在內的很多同事都受過她的幫助，無論別人承認與否我都這麼認為。這麼些年來，那個在我內心中並不曾受過多大益處的單位，説到底是我的孃家，雖然已經沒有能力給予我什麼，卻時時讓我的心理有很大的支撐和安慰。
再走進單位，以前的辦公室已然面目全非。大部分辦公室都租給了建材市場的老闆們，公司以前佔有的門面，也租給了做餐飲的老闆，都説那塊地的風水不好，到了人家手上生意卻是風生水起。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為什麼國營企業總也搞不好，那些老大難的問題只要交給私人就迎刃而解。是不是因為中國人骨子裏的貪婪和不滿足註定使國企裏遍佈蛀蟲？
迎面碰上了現任的辦公室主任，一臉的掐媚的笑容，讓我很不習慣，略略有些不安。以往，單位沒有要求買斷，每次到公司去看朋友或者辦些事情時，看到的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面孔，彷彿到公司來的人都是為了要求他。現在輪到自己也快失業了，不知道心裏作何感想。人真是很現實。
財政廳的人還在忙碌着審計，聽玲説一堆剛從學校畢業的孩子參與其中，恨不得要把倉庫的每一顆螺釘都要盤點清理清楚。我微笑着聽她抱怨，偶爾順其意安慰幾句。其實很能理解那些孩子，我應該可以稱呼他們做孩子的。想到自己剛參加工作時，也是一樣的熱情和一絲不苟，慢慢地，就會有所改變改變，潛移默化的變化不自知。如果我們沒有能力改變環境，被環境所改變則是必然的趨勢。
特地去了老總的辦公室，記得在參加工作之後，他就是公司的風頭人物，做家電做了n多年，業績也不錯，可就是少了些運氣，確切的説是少了些與上層交往的手段。公司總經理的位置送走一個吃飽的虎再迎來一匹飢餓的狼，把一個紅紅火火廳裏最好的單位折騰得奄奄一息，兜兜轉轉終於到了他手上，已經是資不抵債一副空殼，還有很多退休離休的老人們等着醫療等着生活的保障。記得以前時常嘲笑老總象個鄉下土包子，怎麼穿衣怎麼打扮都跟農民剛進城似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氣質擺在那裏，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不過他的心地確實善良，上任之後紮紮實實為職工做了些實事。
離開公司快有十一年了，不知道那些最難煎熬的日子，他們是怎麼渡過來的。單位原有的地產，已然全部成為了銀行的抵押，身負着種種壓力支持到現在挺不容易，稍微有點能力的人都走出去了，這些年來，公司僅僅是依靠着出租辦公室和倉庫來維持職工的基本生活。
買斷之後，原有的離退休職工基本的生活費從社保中支取，在職的即將面臨失業，不知道這些習慣了國企安逸環境的同事們，是不是能適應潮流正確調整心態呢？
二、
玲告訴我一件很不幸的消息，我的師傅因為肝癌過世。挺難過的，竟然沒有人通知我。儘管他們説是因為我距離太遠。再遠，不過一個長途而已。
剛到公司的時候，師傅對我比對他親生女兒還好。那時的我還不太懂事，更不懂得體貼和照顧別人的感想，每天就到他們家吃飯玩耍，如理所當然一般。大約二年之長。沒結婚時是一個人去他家結婚之後是兩個人去他家，師傅和師母從來沒有嫌棄或者抱怨過半句。工作生活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們都會竭盡全力幫我解決問題。除了父母，他們是對我最好的人。彼時，師傅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最小的兒子還在讀書。為了我的婚事，師傅和師母二位自己掏腰包買了很多的東西，代表他的老人周全了尚沒有完成的禮節。這些已經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的片斷，一幕一幕象放電影似的在腦海裏不斷迴旋播放。春節到他們家去看過，還能起牀吃飯，生活亦能自理，他説起病情還在感歎把幾個兒子拖累了。沒想到短短二個月不到的時間，人就沒了。回家後説給爸爸聽，他老人家歎息過後直是在説“那是個好人”。
好人，終究也逃不出死亡的陰影。看穿了生死，大可不必為了生活太過於折磨自己，日子一天一天流逝，人也一天一天變老，心，是日漸蒼涼。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抱怨就找個大樹洞盡情地傾瀉。人生，就是個過程，走過，路過，什麼都沒帶來，什麼都無法帶走。看看這些，真是不必要對人生有太多的奢求，象流水一樣平靜緩慢地流淌，未曾不是件很美很好的事。

※本文作者：五月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