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越來越大，媽媽越來越小

下午居然和媽媽聊了一個多小時的天。要不是她擔心我的話費，我們的熱情還會將聊天進行到底。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了往家裏打電話，原來是不大喜歡的。
其實今天也是媽媽先打的。我在路上聽到手機響，待我去接的時候已經掛了，看是媽媽的，於是打回去問什麼事。媽媽帶着幾分小孩子一樣的不好意思的笑説：想你了，騷擾下。好像是惡作劇被當場捉到了一樣不好意思。
爸爸趕着上班搶了話筒説了幾句，末了，留一句：倆磨叨慢慢磨叨吧——
我們就這樣從家裏的天氣，到新買的電動車，到弟弟的近況一直到我們家的那隻狗，都扯了個遍。
我喜歡這種感覺——
——和媽媽聊天。
可原來是不的。

説來不好意思，到現在我都還沒挽過媽媽的手一起走路呢。小時候，媽媽是個嚴肅的人。更多時候，她是個老師，教我們學習、寫字、在入國小前把國小二年級的語文數學教完、還有教我們自立，讓我們幹活——我知道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可又有什麼辦法呢？誰讓家裏困難呢？孩子們不自己幹活，她怎麼忙的過來？
所以，她性格急躁，做事要強，還要精打細算才能保證一家人的生活維持中下等。我想，在爸爸內心裏，應該是不大喜歡媽媽的這種性格的，如果女人都那麼要強，又要男人做什麼呢？
於是，他們經常吵架，甚至打架，媽媽是個對什麼事都認真的，對情感也是較真的很，她討厭爸爸抽煙、因為應酬喝醉酒、很偶爾的一次打麻將。在生活的天平上，媽媽的那根弦始終是繃的緊緊的，而爸爸似乎總是漫不經心的。
那時候的媽媽怎麼能對我們温柔起來？生活的重壓、情感的不順，當然還有最讓她操心的我們的學習。現在想起來，媽媽是個太認真的人，對自己嚴格，對別人也一樣。我們小時候都沒少因為學習挨她的吵，甚至罰跪。
我小時候喜歡畫畫。很小的時候，家裏只有我一個孩子的時候，條件也允許，還是媽媽發現我有這個天賦，給我買了五顏六色的畫筆，紙張。後來孩子多了，她也就不理會我的愛好了。到了國中時，我們倆因為畫畫大鬧過一次——她把我的畫本全撕了——那時候的我和她賭了好多天氣。現在想起來，我和她慪氣，更多不是因為捍衞我的愛好，應該更多是心疼畫本上老師在每張畫上打的那個98分、96分吧——沒有了這些，我向哪裏炫耀我的成績呢！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畫過畫，直到工作以後，有一次我在一家文具店看到了那種彩色鉛筆。於是，買了下來，依稀想起少年時候的夢想來。於是，高興、心煩的時候在紙上塗畫幾筆，手法幼稚的連自己都覺好笑。過年的時候回家，無意聽見媽媽和鄰居聊天，她興高采烈的説，“我們家粲粲小時候畫畫可好了，就是那時候我不讓她畫，怕耽誤她學習——她也就是不好好學習，整天把本子弄得花裏鬍梢的，這裏畫個小狗，那裏畫朵花，連手指肚上都畫上小人！唉，那時候不攔她，説不定就成畫家了”
我看着她，突然很想笑，媽媽説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的是驕傲，可當初我們是怎樣的進行過劇烈的反抗與”壓迫“啊！什麼時候開始，媽媽變成了一個放鬆的人，變成了一個也可以很好笑的人。

我想説，大概是從我們一個個都考上大學開始吧，但又覺得不對，確切的説，是從我們一個個都真實長大開始。她開始對一切都不那麼較真，也學會了不喜歡去地裏幹活，呆在家裏給爸爸做飯，一個人在家就看看電視，翻翻撲克，和幾個老姐妹逛街。前幾天，小妹告訴我，媽媽想報個去張家界的旅遊團，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沒去成，一直是她的遺憾。我問她，媽在家幹嗎呢？她説，買了個呼啦圈在家健身呢！偶爾人手不夠的時候，也會打把手搓會麻將。
最後這條讓我驚呆了半天，用朋友的話説就是，天哪，這是我媽嗎？我們幾個孩子因為媽媽討厭爸爸抽煙，男孩子一直到現在都不抽煙，我也按照這標準找了個不抽煙不喝酒的人；因為媽媽討厭爸爸打麻將，我們從來不看人打麻將，躲得遠遠的。

但是，我喜歡極了這時候的媽媽，她可愛的讓我覺得幸福。她在電話裏説，你去北京上學，一定要帶上我啊，我要去旅遊！好好，只要媽媽不再疼惜錢了，我怎麼不願意她快樂呢！
我們越來越大，媽媽越來越小。

※本文作者：一把小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