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果樹瀑布

黃果樹瀑布，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瀑布。
美國和加拿大之間的尼亞加拉大瀑布可謂世界第一，舉世聞名，它的壯觀的氣勢震撼人心，令人難忘，可是，它只可遠觀，而不可近賞，是個不能親近的巨人。
廬山瀑布因李白的妙筆而婀娜多姿，“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卻失之於纖細和縹緲，且更多地是想象的成分，實在地説，它只是一個夢。
而黃果樹瀑布，的確與它們都不同。
作為一個外來遊客，我不知道腳下這條峽谷有多深多長。但我知道，這條峽谷的起點就在這裏——黃果樹瀑布的腳下。兩岸高山聳峙，綠陰蔽日，一派森然之氣。瀑布就在峽谷的對面，站在這邊隨便揀一個位置，便幾乎可以擁抱那隔着一個峽谷而又近在咫尺的瀑布。用不着“放眼一望”，只要睜開眼睛，鋪滿你的視野的就是瀑布——一幅運動中的靜止，靜止中的運動的水幕；充滿了整個空間的是水滴挾裹着的霧氣，霧氣挾裹着的水滴；一種驚心動魄不知來自於地面還是來自於心底；震耳欲聾的吼聲從任何方向洶湧而來，卻反而覺得聲音不在。你就這樣痴痴地望着它，目不轉睛；瞬間，你的一切就融進了一種虛幻的境界，身體漂浮起來，隨着濃重的霧氣，挾着若有若無的吼聲漸行漸遠。
有人在擠着你，回過神來，猛然發現，已是全身濕透了——原來是瀑布已經擁抱了你。
黃果樹瀑布的奇特更在於它還能讓人真正地投入它的懷抱。
繞過峽谷的崖壁上人工修築的鋪着石板的棧道，便可以來到瀑布的身邊。在巨大的水簾的身後，是萬仞絕壁；而在絕壁上，不知在什麼時候由什麼人打通了一個人工隧道，隧道大概在絕壁的半腰，從巨大的水簾後面橫穿而過。在隧道朝向水幕的一方，有着好多個或大或小的洞口，就像一個個窗户，從窗口往外望去，便是那驚心動魄的瀑布。瀑布離你是那麼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那一塊簾子。可以想見那水是以怎樣的一種速度怎樣的一種力量在你的眼前跌落，可是，實際上你看到的只是一塊凝固的半透明的水幕。只覺得一切都在顫抖，包括空氣；而震天動地的聲音早已在意識中忽略了。如果説在對岸正面看它時是一種震撼的話，而此時已不是震撼一詞所能夠描述的了。當時突發奇想，要是從那透着濛濛天光的洞口跳出，擁抱着那一簾朦朧天光滑下谷底，那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只這麼一想，便突然覺得心裏一緊，一種強烈的自卑意識從心底猛然升起——面對如此強大的自然之力，人竟然無法與一滴水相比！
還有這樣可以站在它的身後去擁抱它的瀑布嗎？恐怕沒有。《西遊記》裏不是有個這樣的水簾洞嗎？是的，不過，它其實就在這兒——黃果樹瀑布。

※本文作者：胡華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