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轉身

與君的相戀，是在飄雪的冬天；等到見面的時候，已經是暖暖的夏日。
君穿着米白色的連衣裙，從那片楊槐林中走來，一頭烏髮，披在柔弱的雙肩。我穿過小橋，一路小跑迎上去，才發現君那張青春的臉，早已飛滿了紅暈，採自路邊的一枝青草，握在她羞澀的掌心。
河邊的吊腳樓靜靜地佇立，小橋下的流水淙淙地流過，高大茂盛的楊槐樹在風中蝶舞，開放着米白色的槐花。我擁着君的雙肩，坐在楊槐樹下，靜靜地呼吸着花香。美麗的心情，就象兩隻翻飛的蝴蝶。
君摘下一串槐花，嗅着槐花的香氣，看着我的眼睛説：“做成植物標本，一定很美！”君就讀於生物系，對身邊的一草一木很感興趣。每次野外實習歸來，都要整理出許多的植物標本。戀愛的日子裏，她常常寄來親手製作的葉脈標本，給我作書籤用。
我説，做成標本有什麼好啊？讓它在風中自由地開放，不是更美嗎？
“可是，要不了多久，它就會隨風而去。只有製成標本，才能長久地保持美麗和芳香。”
我貼着她青春的臉説：“你可真傻，等到明年夏天，這些楊槐樹，又會長出滿樹的新綠，開出滿樹的槐花。”
“可今天的槐花，早已化作了塵埃。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就象我們一樣，今天在楊槐樹下相聚，明天還能在此相聚嗎？”
君轉過身去，不再説話。我卻在她柔弱的背影裏，看見了哲人的憂傷。
就在那個暖暖的夏日，我們在楊槐樹下，擁有了對方的初吻，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吻過之後，我們一直緊緊地擁抱着，直到天邊褪盡了最後一絲紅霞。
君突然問我：“明年夏天，你會在這裏等我嗎？”
我説會的。君説她也會的。
臨別時，君又問：“我穿的裙子漂亮嗎？”
我説：“漂亮，我喜歡看你轉身時裙角飛揚的樣子。”
君對我莞爾一笑，鬆開我緊握的手，用手捋了捋裙角，然後優雅地轉身走了。在那個美麗的轉身中，我微笑的眼淚，綻放起滿天的星光，握過的雙手，還留有槐花的餘香。
誰曾想到，這一個美麗的轉身，竟成為愛的絕唱。因為天涯相隔，君終於在第二年的夏天，告訴我她不會再轉身回來。君説，當初無論愛有多深情有多真，都必須面對現實。既然距離是無法改變的，也許放棄是一種美麗。我們的愛，就讓一個美麗的轉身來結束吧。
愛在最美麗的時候，突然轉過身去，不再回來。殘酷的現實，幾乎將我擊倒，以致於十年之後，憂傷仍時時縈繞心頭。可君説得沒錯，那時的我們，遠遠沒有掌握明天，我們擁有的，只是瞬間的燃燒，可君想到的，是永久的纏綿。
也許，當情感的方舟找不到遠航的燈塔，當稚嫩的雙肩擋不住滾滾的紅塵，當愛到不能愛，那就轉身走掉吧，留一個美麗的轉身即可。

※本文作者：行走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