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心間

讀書時期就很喜歡品讀周作人先生的散文。周作人曾在文章説：喝茶當於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一半日之閒，可抵十年的塵夢。”他所描述的境界一向令我神往的。我一直渴望有這樣一天自己可以在鄉間田園處找到一座瓦屋，然後在它的紙窗下，以清泉綠茶相邀二三知己來享受這“可抵十年塵夢的半日之閒”。這樣的夢想在年少時期反覆做着，一直纏繞在心間，久久不曾散去。
後來的歲月裏自己慢慢長大成人，慢慢涉足社會，每天生活在人生逐流中要容納的東西太多，心也漸漸沉重起來失卻了昔日的直率與自然，年少時那為夢想而整天飛翔的心也在那時開始隨着生活繁忙的腳步慢慢沉澱在胸腔中最深處，而周作人散文中一度讓我神往的平淡與與幽閒，在我沉重生活腳步下漸漸褪色甚至蒼白起來。
直到有天我無意中在佛經上看到“境由心造”這樣的文字，那一瞬我年少的心似乎從人生厚厚的塵埃中甦醒過來了，有如電光石火劃過，有如醍醐灌頂，我突然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原來我從年少時就一直嚮往的“可抵十年塵夢的半日之閒”就在我自己的心間。
從此我愛上了遠離喧囂的夜晚，我愛上了品茶。其實我並不懂茶，直到現在茶的產地、品種我也無從識辨。但我喜歡品茶的過程，我喜歡在茶的苦澀中領悟人生，我喜歡在茶的清香中放鬆自己。
周作人所説的瓦屋、紙窗在這鋼筋水泥築的城市裏怕是找不到的了，但“境由心造”我會以夜空為瓦屋，以清風為紙窗，泡上一壺清茶相邀月亮星星與我共飲。每每這個時候我都會讓自己奔波勞累一天的生活腳步停下，我會讓在胸腔中躁動一天的心慢慢平伏下來，然後以思想者的姿態來審視自己：今天辦不成一件事而有了心結，追溯事因，原來不過小事一樁，不值執着；今天對某人產生了不滿，站在他人立場設想，才知道自己也有錯的地方；今天損失了一筆錢財，慢慢回想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平安就好……
古人一日三省其身，而我在寧靜的夜晚裏，在瀰漫着茶香空氣中，月亮星星眼底下一日一省自身也是可以讓自己走向平和，走向從容。品啜一口清茶，茶香頓時滿溢全身，周氏的境界我也許還未能完全領悟，但我這種兩腋習習清風生也自有我的樂趣。停下生活繁忙的腳步，打開封閉的心靈，摒棄自身的惡習，此時此境真的有種乘此清風欲歸去的輕鬆與灑脱。

林語堂在一本小説的台詞中寫過：世上沒有跨不過的檻坎，只要你想跨過，決定要跨過。是啊，這世間半日之閒，可抵十年的塵夢的休閒與愜意在生活中到處可尋的，它就在我們的心間。只要你肯讓它出現，想讓它出現，那麼周先生所説的境界我們是可以時時享受到的。

※本文作者：飄絮輕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