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階梯

三月，陽光明媚。
從我的窗口望出去是大片灰藍的天空。不是期望中的湛藍，然而那種明朗卻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它所帶來的遺憾。遠處是一排排整飭而風格類似的居民住宅，在陽光的照耀下，模糊的紅色屋頂上方形成一曖昧金色的光圈，不禁猜想裏面是否住着快樂的白雪公主和七個矮人。
有鳥兒“嘰嘰”的叫聲。四下裏尋覓，果然它就停在下面的天橋上，悠閒地立於上面，不時撲騰一下小小的翅膀，清清嗓子鳴叫兩聲。恍若一個立於舞台的美麗姑娘，頷首微笑謝幕，優雅而大方，同時也不失嬌媚可愛。
這是通往學校大操場的天橋，有金屬的柵欄，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我一向討厭金屬，總覺得那種冰冷的質地不帶絲毫的人情味，然而，在這裏卻對它產生莫名的好感。細細想來，或許是因為日復一日它所帶給我的美好與回憶，足以使那種冰冷的絕情忽略不記。
如果不是對這個學校特別熟悉，你根本不會知道，還有這麼一座天橋，還有這麼一個大操場！假若説大操場是天堂，那麼天橋就是通往天堂的階梯。一階一階攀上去，任你內心如何地翻江倒海，如何地奔騰不息，保準在踏上天橋的那刻一切煙消雲散，只剩下心平氣和。所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靜靜地觀望。
下面是一條窄窄的巷子，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在家門口。或張望着小孫女回家的方向，或仔細地擇着青菜，或找來一兩個老姐妹拉着家常，無非又是小孫子怎樣地調皮可愛，兒子怎樣地孝順……偶有興致也玩玩紙牌，大概有的老太太早已耳聾眼花，但依舊興致勃勃；蹬着三輪車叫賣的大嫂，憨笑地穿行；三三兩兩的人打着招呼經過，無論是怎樣的勞累奔波，臉上卻始終掛着一絲幸福的微笑。從天橋上看下去，很容易感染於這種幸福，不自覺地跟隨微笑的剎那會有一種恍惚感在心頭閃過：在如今這個物慾橫流，競爭異常激烈的社會中，如何會存在這麼一個世外桃源？這樣安靜平和的一片淨土！
放學的時候，有孩子唧唧喳喳地跑過，小巷呈現出另外一番景象：熱鬧卻不喧譁，相反更加映襯出小巷的寧靜。孩子們明亮的笑聲，乾淨的笑臉，更增加了這淨土的“淨”。
天橋下面是如此的景象，而踱過天橋，一階一階走下去，卻又是另一種景緻。偌大的一個操場，去年的枯黃依然平鋪於它之上，只不過從中鑽出若隱若現的綠來。有男生矯健的身影在來回地奔跑，足球在他們腳底自如地旋轉、追隨、傳送。雄厚的吶喊聲，汗津津的皮膚，褶褶發光的眼睛。任一個人都可以相信，此刻一隻足球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場球賽，更象徵着一種拼搏的精神，一種生命的希望以及無窮的力量。
操場的四周植滿了柳樹和松柏，柳枝長長地垂下來，在風中逍遙地搖曳。抽出的新綠如同傍晚的小雨，淅淅瀝瀝瀰漫在空氣中，滋潤人的心靈。角落裏垂柳枝條的班駁下總有年輕的學生，或坐着或躺着，或靜靜看書或嬉戲玩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爆發陣陣大笑，那肆無忌憚的笑聲想必也只能發自這樣的年紀！
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四個好朋友在某個天高雲淡的週日，躺在大大的草坪中央，我枕着曉的腿，曉枕着璐的腿，璐枕着媛的腿，媛則枕着我的腿，構成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
操場上寥寥的幾個人，甚至能夠聽到風吹過的聲音。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空氣中混雜着泥土的醇厚，青草的甘美，陽光的滋味，以及隨風而來的若隱若現的花香。我眯縫起眼睛看到藍的天、白的雲，還有忽悠忽悠的風箏。我們“咯咯”地笑着，是發自內心最單純的笑。只因為我們做了這樣美好的事情，笑聲中還隱藏着羞澀的自豪。
那個下午定格成一幅心中的美麗的畫面，再也無法消除，就像天橋一樣。幸福的階梯！
※本文作者：曉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