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新大陸

從廣西北海市到廣西東興市，沿途不少公路都造爛了準備建設高速公路。原本就沒有得到好好休整的身體，搖搖晃晃運行在這樣的道路上更感疲憊。
因為要趕時間，早上從北海出發後一直沒有時間找東西吃，直到中午兩點我乘坐的汽車抵達東興汽車站。
剛出車站，飢餓和睏倦立刻被一羣摩托車和三輪車堵住，人家反反覆覆問你要到哪裏去？那陣勢，就是把你支解成八大塊也不夠瓜分。又走，直到身邊只剩最後一輛三輪車時才停下來。
烈日當空，大街上車輛往來如梭。陌生而厭倦。難道這就是我要尋找的萬尾金灘嗎？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思維遲鈍什麼都反應不過來，更不要説從體內調動起一絲旅遊的興奮點。乾脆説吧，我根本就不該來這裏。
三輪車司機在身邊勸我坐她的車，但我要去哪裏就不告訴她，等她在一邊陪我多站一會兒，讓我理理思路熟悉熟悉眼前這座陌生而充滿失望的城市。
等到我心中有了些頭緒，才滿頭大汗取下沉甸甸的揹包放進她的三輪車踏板上。
“你要到哪裏去？”
“隨便。”我只想坐下來休息。
她回過頭來要答案。
我問她這裏什麼地方有好看的就帶我去什麼地方。
她想都沒想就説帶我去看越南。
這真是個不錯的建議。
在中越邊境線上，我隔着一條小河看見了越南那片荒草地。一些越過邊境來到東興市做生意的越南女子，頭戴尖頂斗笠從我身邊經過時，總是不厭其煩地向我兜售“三五”、“希爾頓”之類的香煙。
就這樣我算實地看了一回越南。
隨後三輪車送我來到一家旅社，收我兩塊錢。我感覺欠了人家好多。
當北海銀灘作為旅遊景點被炒得人氣十足時，原生態的東興市萬尾金灘還鮮為外人所知。我也是在去廣西的前一個月，看了中央電視台播出的《萬尾》電視專題片後才知道它的。片子中，夕陽下村民拉大網的勞動場景深深感染了我。為此，我把萬尾金灘列為廣西行的主要目的地之一，並計劃在萬尾島上小住幾日。我幻想着在海邊的椰樹下看日出，體驗漁家踩着夕陽的影子拉大網的美妙生活。但踏上東興市的第一感覺非常不妙，感到自己被電視中那些彩色的畫面給欺騙了。
萬尾島在廣西南部邊陲，面向北部灣與越南毗鄰，距東興市還有十多公里。在萬尾島還是一個海島的時候，這裏居住的全都是十六世紀初從越南來中國定居的京族人。因為京族是越南人數最多的民族，一直以來萬尾島上的京族人就被叫做越族，直到1958年才被恢復了正確的叫法。而今島上的京族人有4000多，據説是我國惟一一個臨海居住的少數民族。
經過歷史變遷，特別是三十多年前搞的圍海造田運動，人們把這個風光旖旎的海島變成了一個半島。
“拉大網”在這裏已消失很久了。因為過度捕撈，近海已經沒魚可撈。為求生存，漁民們都得走到大海深處，甚至去到與越南交界的海域。那種全村動員，幾十個人拉着一張拖網上岸撿拾收穫的喜悦場景，只保存在萬尾老一輩人的記憶中。可我看見，今天的海灘上仍有一根巨大的網繩，道具一般從水泥海堤處一直延伸到金色的海邊。這是專門提供給遊客看的，讓大家在這裏尋找到一些萬尾島過去的故事。只有當地的京族漁民，他們才不管這些，該出海還出海，該修補魚船時照常修補，一艘艘停泊在沙灘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與北海銀灘比較，萬尾海灘上的沙粒呈黃色，夕陽照着，金燦燦的樣子，因此謂之“金灘”。但偌大一片海濱浴場，只有十幾個人在那裏戲水。海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躺椅裏灌滿海風而不見一個人，看了可惜。
在萬尾，我享受到了一道奢侈的大餐，那是落日下的海邊獨酌。到了海邊一定要吃海味，而到了萬尾，一定要選擇一個面對大海的位置，坐下來從容消化大海里豐富的內容。那種記憶是萬尾留給人最美好的東西。
黃昏時分，海邊一字排開的遮陽傘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只有傘下的餐桌還在告訴人們這一天冷清的等待還在守望。
機會沒有完全消失，餐桌旁稀稀疏疏坐了幾個食客，其中有一個面對海上落日激動不已的人，那就是我自己。
一瓶啤酒，兩隻大蟹，三五條海魚，不到四十塊錢，坐到殘陽舔血的時候，保證把你的肚子弄個滾圓，把你的情緒調到最高，讓你感受到這是萬尾給你的最大補償。
2004。10。11
※本文作者：千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