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姑侄

我們那裏世代相傳的風俗也不知怎麼搞的，父親的妹妹理應叫姑姑嘛，卻叫叔叔。
十歲那年，我就做了人家叔叔。
本是家裏的老小，得盡了父母兄姐的寵愛。家裏突然又多了一個比我小更多的傢伙。不過現在想起來，心裏倒是從來都沒有覺得失過寵，或許，小傢伙的可愛或者長了一輩的自豪讓我沒有察覺，又或者，家裏大人還是及時的把愛均勻的分給了我們每個人。
暑假，跟小夥伴們看完《西遊記》，又相約去跳橡皮筋。每每在這時總被父親叫回家，因大人們農忙，要我帶小侄女。這個時候，是我唯一對小傢伙不喜歡的時候，因為她限制了我的自由。但是，當我推着裝有四個輪子的搖籃，把腳踏在邊框上搭“順風車”無比快意的時候，所有的不喜歡又拋之腦後了，我的開心和着小傢伙的格格笑聲，竟然把小夥伴又吸引回來……
過了兩年，我又做叔叔了。兩年來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覺得自己更是個大人了。
我和姐姐把字典翻了幾遍，終於找了一個非常滿意的字。就這樣，小傢伙有了名字，父親叔也大，叔叔取的名字，相伴一生。
放學回來，總要在嫂子手裏搶過來抱一抱家裏的新成員，但是隻有三分鐘，我就給回嫂子只是站在旁邊琢磨那個小傢伙，怎麼她就那麼愛哭呢？沒有任何預兆的咧開相對那張小臉而言顯得有些大的嘴，哭聲清洌而悠長，具有很好的穿透力。
我慢慢的長大，她們也跟着慢慢的長大。當我長到一定的高度停止在一定的海拔時，她們就悄悄的逼近了我的身高。
工作了，過年回家，我拿着新買的化粧盒對着鏡子描描畫畫。她們站在我身邊，裝作不經意的拿桌上的其它東西，用眼角餘光偷偷看我。
留在家裏的原來寫的日記，再翻開時，發覺有人翻看過的痕跡。而她們的書桌上，也有了新的日記或是歌詞本。如我當年，有的別處抄抄摘摘，有的自己塗塗寫寫。
當我嫁作人婦，曾經的家，名稱前面要加個“娘”字的時候，再回家，我已如同是客。總在下車的一刻，看到她們跟着大人們跑出家門迎接。而往往她們比大人們更快，從我手裏搶過提包，搶過我手上的孩子，搶過我一顆思歸的心。
回到家，我過問她們的學習，給她們一點買文具的錢。那時的我，心裏就覺得自己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長輩。甚至以為可以引領她們一輩子。
但是漸漸的，我卻發覺自己已不再如花年少，並漸漸在退出她們面前的原來扮演的角色，不管是生活潮流還是學習工作，已只能站在她們身後。
她們總是直呼我的名字裏末尾的那個字，簡單而親切。我們講話也經常沒有輩份之分，但我卻又一直統稱她們為“小的們”。總是在星期六跟“小的們”説，明天來我家玩吧。“小的們”有時就告訴我她們最近幾天的生活與工作，明天又約了哪個同學過來。更多的時候則是：好的，明天過來吃午飯。
她們在我面前談笑風生：談我曾未聽過的卻是現在正流行的新歌，談“超級女聲”，談“夢想中國”，談《讀者》裏的某一篇文章，談最新流行眼影的顏色，談她們同學裏的趣事，甚至談某某靚仔其實並不如另一某某……
我總是旁邊含笑聽眾，儘管也想融入她們中去，卻發覺自己在工作與孩子的周旋中，失去了與她們更多的話題。
星期天晚上，她們去廣場跳自由舞，問我去不去。但是跟她們去過一兩次之後，我更發覺僵了的舞步，已跟不上她們的青春。
總是一次又一次叮囑她們，不要夜行，不要揹包，把她們的安全時時掛在嘴上放在心頭。卻在自己連着被搶兩次之後，收到她們的留言“心情好些了吧，你真讓我們擔心，路上要更小心一點哦！”感動在那一秒，讓我的淚溢滿眼眶。
愛如此不經意卻又真切，原來她們身上早已深種家族的善良與樂觀，而我們身上，流的是相同的血液！
※本文作者：love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