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小刺蝟

小刺蝟的故事在我童年的夢裏嫩嫩的綠着，它沿着歲月的柵欄一步步從記憶的夢境爬出。
初見小刺蝟，那怪怪的模樣激起我無盡的好奇與滿心的恐懼。奶奶告訴我，小刺蝟是漂亮小姐變的。她們成天在樓裏繡花，弄折的許多繡花針，後來就成了刺蝟背上的刺。當然那時對小姐的概念很抽象很模糊，只是隱隱覺得那是一個很美麗很温柔且善待弟弟的姐姐。也不自覺對小刺蝟多了一份好感，少了幾許恐懼。
小刺蝟的形象在我頭腦裏定格是稍後的事。媽媽是戲迷，鄰村劇院的大台戲總是一場不拉地看，我也常吵着去。印象最深的要數《白蛇傳》，白娘子那悽美善良的形象佔據我童年的整個心空。只是無端覺得她就是小刺蝟，小刺蝟就是她。沒兩天聽母親與別人談論演白娘子的演員自殺了。我幼小的心裏漲滿了惆悵，但始終不願意相信。那麼清純，柔善甜美動人的天使會就此“死去”麼？
奶奶説，將來我也會娶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姐為媳婦的，當初我不完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總覺得是個很可人的事。無端地對仙人球般盛放的小刺蝟，對那繡花針下的花小姐多了一份童真的期待與尋覓。
再見小刺蝟，童年的希冀從此夢斷。
一個令人煩悶的夏夜，村部放一部關於《紅樓夢》裏的故事片。電影的最後鏡頭是林黛玉在賈寶玉舉行婚禮時悒鬱而終，寶玉揭開寶釵蓋頭後憤而出家。不知怎地，見了黛玉，又不禁想起了那悽婉動人的白娘子，想起魂牽夢繞的小刺蝟。這些鏡頭不斷在我心靈的經緯線上串聯着，疊加着，影響着。
電影散了，我踏着蒼白的月光默默跟在母親的身後，心依然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感傷之中。
“燒死它，燒死它！”回家路上，突然聽見有人羣在叫嚷。循聲望去，那可不正是我心中久違的小刺蝟。慘淡的月光下，她一動不動，穀場主人將煤油澆到她身上。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歇斯底里喊道：“我的，我的，我的……”然而誰又能明白這語無倫次的吶喊？
小刺蝟被燒着了，背上的刺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像一朵盛放的牡丹在狂風中擺動。這是那些繡花針繡出的最美的花啊！我的心一陣悸動，假裝跌了一跤，便大聲哭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朝刺蝟跑去時，才發覺母親已將我手攥住，我忍不住咬了母親一口，隨後趕來的父親慌得抱起我就往醫院跑。可是他們哪裏知道我真正的病因？哪裏能讀懂一個小男孩的心思呢？

※本文作者：雨夜輕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