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樹

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樟樹了。那時候，生活不富裕，但一般家裏都有幾口木箱，多是杉木的，松木的，只極少數人家是樟木箱子，祖傳的，專門用來放置毛料衣服和絲綢什麼的高檔衣物，大人們説可以防蛀。所以知道樟木是貴重的。
上學後，聽説了衞生球就是樟腦做的。想起平日用衞生球畫圈，逗螞蟻玩，心中便又有了幾分輕看。
認識樟樹是1980年春天吧，當時已經來温州了。那天是星期天，無聊，在老城區舢板蕩，路過揚名坊，一片樹葉從眼前飄落。是一片紅色的落葉，春天的落葉。
舉目望去，紅的綠的看酸了我的眼睛。同一棵樹上有一些新生的嫩綠，有一些蒼老的暗紅，更有凝重的深綠，讓人實在是按捺不住那份暇思。新葉綠芽初吐，是新生的喜悦；老葉瀟瀟灑灑隨風飄落，是美麗的迴歸。
是樟樹。和其他樹不同，樟樹在這個季節才開始落葉，滿地飄落下發紅的老葉，如果不是在城市裏，應該有紅綠相間的厚厚一層。果真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啊。
温州的古樟很多。1300多年的樟抱榕中的樟樹，是温州最老古樹；海壇山上原白鹿庵邊大樟樹，大約是市區最高的古樹吧。軍分區後院的，太平寺的……
可那天，來泰順看廊橋，心中不僅是震驚，不僅是激動。
老樟樹立身橋頭，見證風雨，歷經滄桑。姿態婆娑端莊，枝幹粗壯，枝條疏密有致。雍容華美，古樸凝重滿眼風韻。而樟樹伸出許多長而粗的根，佈滿苔痕向四方盡力伸展的裸根，緊緊箍着周圍的方石，到了石頭下腳，那些根就深深扎入了地下，悲壯的延伸；露出地面的根虯勁嶙峋，蜷曲卧地，如蛟似蟒，煞是威武，像是要攫住整個世界。
如果説榕樹有温州人頑強向上的進取心，那樟樹呢？　　隨遇而安的性格，可以在深山野嶺中耐守寂寞的蒼涼，可以在窮鄉僻壤點綴農舍的風光，還可以在十里長街霓虹燈下享受現代文明的繁華。不會因孤獨而歎息，也不會因默默無聞而自卑，更不會因身處鬧市而得意忘形。它是富貴不淫的丈夫，威武不屈的君子，忠貞其志，不改其節。寒來暑往，狂風吹不倒，冰凍不彎腰。
是不是有温州人的影子？

※本文作者：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