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爸爸媽媽的一封信

親愛的爸爸、媽媽：
此時此刻，周遭是夜的黑，全世界都睡了，我卻醒着，因為許多往事如退去的潮水一樣拍打着我的心岸。
也許我本來就應該是個躺在草地上和螞蟻捉着迷藏、聽着牧童遠去笛聲的孩子，也許我本來就應該是個望着裊裊炊煙數着電線杆上麻雀的孩子，也許我本來就應該是一個聽着蛙鳴看着螢火蟲在夜色中起舞的孩子。可是當你們牽着我的手離開我朝夕相處了六年的老家、離開我生活了三年之久的那座簡陋的村小的時候，也就帶着我遠離了童年，遠離了本該屬於我的生活。
我知道你們這麼做都是為我好，為了讓我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為了讓我接受到更好的教育，為了讓我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可如果沒有那次的離開，我的童年可能會延續更長的時間，我的生活可能會有更多的色彩，我的記憶可能會留下更多的美麗，我的今天可能會以另一種形式出現。
爸爸，媽媽，你們還記得嗎？當老家門前的大樹飛快地後退的時候，當外婆的淚眼、外公的身影被黃燦燦的油菜花擋住再也看不見的時候，當我離開熟悉的老家走向未知的世界的時候，無憂無慮的“周常”就搖身一變而成了必須為了理想為了前途而拼命學習的“周睿璇”，我的生活也開始以另一種我無法拒絕的形式出現。當所有的現在都變成難以釋懷的曾經，我可以嘗試用文字來記錄它們；可我無法記錄的便是本該屬於我的童年生活，所有語言來描寫它們都是蒼白無力的。
字寫錯了可以修改，可時光怎能倒流？我的生活永遠都不可能再修改，只能固定在一個一層不變的格式裏了，我不知道這種格式是對還是錯。人的童年只有一次，為什麼我不能生長在綠樹成蔭的田園中？為什麼我的生活固定在一個錯誤與矛盾並且再也無法修改的格式裏？為什麼？爸爸，媽媽？
想起了台灣歌手齊秦的歌《給未來的孩子》：
我夢到未來/牽着你的手/幼小的肩膀大大的頭/我不要你去管太多的愁/只想你去照顧善良的蟲/世界上有太多不懂的事/總希望有條正確的路/遙遠以後的你/想必很多不同/現在的我/牽着遙遠你的手
唱這首歌的時候齊秦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可他為未來的孩子設計的生活是多麼富有詩情畫意。是不是等他真正成為父親之後，也會像你們牽着我的離開老家一樣牽着他兒子的手離開“善良的蟲”呢？我不得而知。“世界上有太多不懂的事，總希望有條正確的路。”我的正確的路在哪兒呢？是在老家的田野中，還是在今天的鋼筋水泥的城市叢林裏？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是孩子總要長大，總要走出童年，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改變和挑戰。理性的我理解你們的做法，可感性的我仍然渴望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老家。
腦海中那點關於老家、關於童年的記憶在慢慢淡去、消失，面對這些，我束手無策，就像當年你們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離開老家時那樣。雖然我是多麼想保留那點可憐的記憶，多麼想留在老家。現在，當我回到老家，坐在被夕陽曬得温熱的台階上，我的記憶裏卻只能搜索到關於童年的微乎其微的東西，淚水衝破眼眶的堤壩溢了出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那時才體會到這句詩中的那種滄桑與無奈。
時鐘敲響了十二下，爸爸，媽媽，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我想去做一個夢，我希望能夢見那段田園牧歌式的時光。
祝：
晚安！
您們的女兒、過去的常常、現在的周睿璇
2006年5月20日

※本文作者：ziyuan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