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生日

過幾天就是父親的生日了。
以前在我的腦海中從來沒有給父親過生日的的念頭。父親是老輩人，他們對自己的生日都以農曆的日期來記憶，而我們卻習慣用公曆。每每臨近父親的生日，早早便在心底許願，要給父親過一個象樣的生日。等到有一天突然記起來時，往往父親的生日已過去了。每當此時，心裏除了有稍許的歉疚以外，唯一能夠彌補的就是給老人家購買些許他喜歡喝的茶。年復一年，歲月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着，偶爾提起這件事情，父親總會説：“我不喜歡過生日，過一歲老一歲，好似提醒自己一樣，生日不過也罷。”
父親的話更增加了我們兄妹三人內心的歉疚，特別是作為長兄的我。
對我們兄妹三人的生日，父親一直記着。如今，我們都相繼成家並有了自己的孩子，父親又牢牢地記住了孩子們的生日。不管是我們兄妹幾個的生日還是孩子們的生日，父親都會讓母親給我們打個電話。儘管只是幾句平常的祝福語，但是在那樣一個特別的日子就顯得十分地珍貴。
記得我參加工作的第一年，一個人生活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走上工作崗位，開始了晨昏顛倒的倒班生涯。無序的生活讓我十分苦悶，每天都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度過。父親工作的單位與我近在咫尺，我也懶得走動，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兩點一線的枯燥工作與生活加上紊亂的生物鐘，讓我萎靡不振，情緒低落。
一天，昏睡的我被父親叫醒。父親帶着我找了一家小飯館，要了幾個小菜和啤酒。那天，父親説了些什麼我已不記得了，但是父親最後的幾句話我卻牢牢地記住了。他説：“今天是你的生日，過了今天你就21歲了，應該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不能因為遇到了一點小挫折就想着放棄……”。
過了許多年以後，我才從母親的嘴裏知道父親那時對我的擔憂。只是他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找我交談，直到我生日那天父親來到我的身邊。那天，雖然父親一句關於生日的話也沒有談起，但是我知道，父親對我的牽掛全都融入了慈祥的目光中。
如今已是父親的我，年年在女兒生日時呼朋喚友的喜悦中，被女兒用甜言蜜語哄出門，並規定了回家的具體時間。我知道現在的獨生子女在過生日的時候是想不起父母的，在生日蛋糕的燭光中，在狼籍一片的餐桌上，昭示着她們這一代人的歡樂，而對於生養自己的父母並少了許多應有的關懷。每每在女兒生日這天，我雖然是高高興興走出家門的，但是心頭的失落卻拂之不去。
由此，我想起了父親的生日。
父親退休以後，一直住在老家的老村。我們兄妹三人常常是一個月才回去一次，早晨去下午回，來去匆匆的腳步，很難在父母身邊停留更長的時間。記得我第一次鄭重地和弟妹們提起給父親過生日的想法，他們兩人都同意，並要我打電話徵求父親的意見。正如我們想像的一樣，電話那頭的父親堅決反對，並説了一大堆理由，不許我們請假回家給他過生日，結果，那一年父親的生日沒有過成。當我在電話裏給父親祝福生日的時候，父親沒容我多説幾句便搶過話頭：“你們幾個工作忙，不要來回跑了，馬上就要開始夏收了，家裏的農具壞了，一會我還要去鎮上去買……”，説罷就急急地掛了電話。那一刻，我心裏的愧疚更深了……
再過幾天便是父親的生日了，我用濃重的彩筆在那個日子上重重地劃出一道痕跡，告誡自己要記住這天，記住父親的生日。

※本文作者：墨染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