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賊

小時候我做過一回賊，可是知道的人很少。
做賊之前其實我沒做賊，可別人説我是。讀七年級時一個同學説我偷了他的錢，我百口莫辯，一氣之下捲鋪蓋回了家，跟夥伴們放牛。夥伴們大多是沒讀過書的孩子，我在他們中間，成了文化最高的“知識分子”。可是你能夠想象得出，我雖然成天跟他們在一起，心裏卻有一些失落與憂傷。
在放牛的孩子中，小剛跟我最好。那天我們發現臨村陳姓孤寡老人的桃樹上結滿了鮮紅的桃子，眼饞，就商量晚上去偷。事情在祕密策劃着，天黑的時候，我們開始行動了。月朗星稀，我們潛到老人家的門口。桃樹就在門口的自留地裏。那地裏除了幾棵桃樹，還長着密密麻麻的玉米。我們到了樹下。小剛鞋一脱，猴一樣就躥到了樹上。他開始摘桃，我在下面接。剛接了兩個，就聽得一聲：“你們幹什麼？”我一看，朦朧的月光下，桃樹的主人坐在樹下望着我們。原來老人怕有人偷桃，就乾脆把被窩搬到了桃樹下守着。
我嚇懵了，把手裏的桃一扔，飛一樣逃跑了。虧得那麼高那麼多的坎子，我竟在慌亂之中都跳過去了。小剛聽到人聲，見我跑了，也趕緊從樹上跳下來，鞋也沒穿，光腳逃了。
回來的路上，我們都惴惴不安，生怕事情敗露。可是又找不到辦法，小剛想回去拿他的鞋，又不敢，只得各自回家了。事情第二天早上就敗露了，説村裏昨天晚上有孩子偷陳老人的桃，把個鞋都掉了。我呆在家裏裝頭疼，四門不出。後來又想去找小剛商量對策，又怕被發現，只好呆在家裏。零星聽到家裏人説，事情是小剛乾的，他他媽媽還帶着他到陳老人家裏承認了錯誤，把鞋領回來了。聽到這消息，我心裏一緊：為什麼沒提到我呢，難道小剛沒把我捅出來？這小子，好象沒那麼講義氣啊。
依舊沒聽到有我參與偷桃的消息，我在心裏謝天謝地。如果我媽知道我也參與了，肯定把我打個半死。事情漸漸淡了下去，幾天後在山上放牛，遇到了小剛。我悄悄問他，是不是沒把我捅出來。他説，我才不想保你呢，是我媽叫我別説的。我很驚訝，問為什麼呢？他説，我媽説你是個讀書人，雖然現在沒讀書了，以後肯定要讀的，不比我們這些野孩子。如果這事情傳出去叫你同學知道了，你肯定會難受，就不會好好讀書了。在學校你已經受過冤枉了，如果這事傳出去，説不定人家對以前的事就會信以為真了。
我媽還警告我，只要我説出去，就把我的嘴巴撕到後腦勺去。小剛又説。
我感到心裏有什麼在翻騰。
這麼多年，我就做過一回賊，可是，村裏的人從來沒有談論過。
※本文作者：朝天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