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仍然散步去

每日晚飯後散步已成習慣，今天晚飯後，中雨仍在繼續，我猶豫再三，毅然撐起傘，走出家門。
街上行人明顯比平時的此刻少了許多，下班晚的人們正冒雨努力前行，車輛似乎沒有減少，它們少了平日的悠閒，顯得急噪而匆忙。我多次途中遇上過這樣的雨天，深知其中滋味。
途中遇雨與雨中漫步的感覺判若雲泥。
記得國中時有一次週六放學，眼看大雨將至，我不顧大姨的勸阻，騎上自行車往家趕。剛出村，大雨傾盆而瀉，我渾身濕透，雨水浸到眼裏，澀澀的，睜不開眼，我推着車勉強前行。很快，土路泥濘不堪，爛泥塞滿了車輪和車瓦之間，無法推動，我找一小棍把其中的爛泥捅掉，走不幾步，就得這樣做一次。前不見行人後不見來者，我很害怕，有生以來第一次遭遇坎坷，不知道能否走到家，我哭喊起來，可迴應我的，是劈頭蓋臉的大雨。
曾在大學校園裏，和同桌撐着花傘並肩漫步在梧桐樹下的柏油路上，我們談笑着，我們歡唱着，任雨滴經過梧桐葉灑落在花傘上，任晶瑩的水花濺到身上，彷彿我們的世界是由快樂組成的。我們無法理解李易安“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的孤寂和悲慼。
如今，事過境遷，我已步入中年。我獨自在雨中漫步，不是追求浪漫，不是重温年少時的純真情懷，而是為了鍛鍊身體，保持平和的心態，擁有淡泊的心境。
平時上班時遇上這樣的雨，心裏很煩躁，只恨天公不作美，恨路太長。
而今晚的感覺不一樣，心情很舒暢，雨打在身上是涼爽的，親切的。今晚的空氣很清新，往日塵土飛揚，紙屑塑料袋迎風亂舞的景象也不見了。天幕深灰，無法引起美好的想象，透過燈光的雨柱，如煙霧中有珠簾垂下。昔日被小吃攤佔着的人行道，此時顯得十分空曠，走在這不曾走過的路面，感覺有點陌生。大街中心，沒有往日的服裝攤，沒有蹬三輪車的小販，路面寬闊了，車輛疾駛而過，也不見了討價還價的嘈雜喧囂。店鋪門口沒有車輛，路過時不用像平日那樣拐彎繞行。店鋪裏依然燈火輝煌，幾乎沒有顧客，貪心的老闆仍捨不得打烊，年輕的女店員專心地聽着誇張得近乎聒噪的音樂，臉上洋溢着少有的輕鬆愜意。店外牆跟處，蜷縮着一個瘦如干柴的流浪者，眼前廣廈千萬間，卻無他立足之地。他在想什麼，有“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感慨麼？看到他，我心頭掠過一絲淒涼。
平時散步時，總遇見一些散步者，他們多為老年人，和他們面熟了，卻不曾打招呼，今晚，不見他們，似乎少了點什麼。也許，他們在簾內聽雨了。
小城的路燈很稀少，小城的路面坑坎多，小城的路面也很髒，一不留心便踏到淺淺的積水裏。這沒有影響我的情緒，因為每每散步時，我的心情都很好，雨天也一樣，甚至多了份新奇的感受。
回到家裏，衣服濕了，腿上濺滿了泥水，但沒有平日散步回來後的滿腿土塵。

※本文作者：危樓憑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