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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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 走 嘉 陵餘普查
這是我第二次去嘉陵。時隔二十多年了，不知嘉陵江畔的情致又會給我帶來哪些生命中無法忘卻的東西？
二十年前我以一個打工仔的身份去了一趟嘉陵，那是隴南徽縣一個叫談家莊的地方，地理位置處在高大的崇山峻嶺之間、蟄伏于波濤洶湧氣勢宏偉的嘉陵江畔，因為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火車站，也有一個林場的場部設在那裏，同時是鄉政府駐地，人流物流聚集，雖然狹小而偏僻，也便成了嘉陵江流域的一個重鎮。我與我的夥伴在那裏前後住了十多天，在對面林場的龍骨樑工區採了幾趟樹籽，其間因為爬越傾斜在江面上的浮橋時，我惶恐畏懼險些被甩在波濤洶湧的江水 裏而銘記了半生，後來我以《跨越生命的難關》為題寫過一篇文章發表在《天水日報》上，每當我處在生活的低谷而徘徊不前時，我就已此文來激勵我前行的步伐，文的尾句是：人生無坦途。鎮靜，將使你跨過一道又一道難關。這二十多年裏我又去了許多地方，又經歷了許多揪心裂肺的人和事，但都沒有像去嘉陵一樣讓我體嚐到生命的可貴。
2006年8月18日，我與單位的部分同事們坐上一家旅行社的客運車去嘉陵江一日遊，美其名曰：漂游。我本來是個身懶之人，不大喜歡出遊的，名山大川似乎永遠激不起我的靈感和興趣，不然我為什麼會寫不出一篇像樣的遊記文字。比如這幾年單位組織去黃山，去青島，我都沒有去，唯一一次去九寨、黃龍，我帶隊，看了九寨的神奇的山水，我就斷定黃龍也不過如此，甚至要遜色得多，就執意尋找理由把大家催促了回來。有些同志因為沒有去成黃龍，到現在還對我忿忿不平。這次去嘉陵，我對人們説的坐上橡皮筏子漂流的感覺一點衝動也沒有，因為2004年我因公去三峽，在重慶到武漢一段的長江上坐遊船漂游了三天三夜，坐船的感覺，領略長江秀色的感覺，都很平淡的嵌在記憶中。但去嘉陵漂游，我卻不想失去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我要去拾撿二十年前散落的更多的碎片，彌補我眼下生活中更多的不足。
車駛上天江公路，大家為這次出遊顯得興致特高，有的同事竟然提上了一搭啤酒，嗜酒如命的我早已忍不住抓起瓶子一飲而盡，在説説笑笑中，我想起那一年去的時候，公路還是沒有改造的泥沙路，也是早晨七點左右從市裏出發的，一路上顛簸不已，到江洛時已是下午一時了，在車站附近吃了點東西，又趕往徽縣縣城，在縣城已經傍晚時分，便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下來。翌日才坐上去談家莊的班車，出縣城爬了不高的山路，即能俯瞰那深谷中若隱若現的嘉陵江水，她像一條巨蟒一樣曲曲折折穿行於石縫林帶中。下山的路卻險要而漫長，因為幾天前剛下過雨，路面泥濘溜滑，車只能歇歇緩緩向下移動，路旁高大的銀杏樹令人歎為觀止，當時我在天水的一個林場打工，已掌握了一些林業知識。知道這銀杏樹是目前國內的稀有樹種，沒想到在這裏不期而遇。同伴告訴我嘉陵江一帶還有更多的在我們天水少見的稀有植物，如棕櫚、杜鵑等。我們去這裏的目的就在這裏。當晚我們就住在林場的場部，那時沒有什麼娛樂消遣的活動，電視還未普及到深遠的林區，但每晚卻有一場車站為職工演播的露天電影，我們自然去看了。夜裏的嘉陵江彷彿比白日流淌的放縱恣意，響聲也就更大更激烈，我自小生活的家鄉沒有大河，是一支涓涓細流，第一次置身於波濤轟鳴的江水邊，心情也就格外亢奮，更有那對面沒入雲端的巨峯，黑沉沉撼人神魄，天上的星也依稀掛在樹的枝頭，與遊動的螢火蟲相媲美。遠離家門的孤寂，輟學的失意，卻一下子被濤聲驅逐殆盡。
而眼下重走故地，卻是不費時辰的事了，新修的柏油馬路上汽車一路順風，只用了四個小時，徽縣到談家住的路徑改了道，我們在一處叫月亮峽的地方下了車，我不知道它位於何處，問導遊，方知在談家莊的上游，我們要漂游的終點剛好是那裏，距離18公里。山還是往日的山，高大、陡峭、險峻；林還是記憶中的林，碧綠、娟秀、濃密。但水卻缺乏二十年前的氣韻了，聽不到波濤的轟鳴，看不到疾馳的英姿，江畔裏裸露的白色的光滑溜圓的石頭在感受着陽光的撫摸。這就是多年來全球變暖，生態失衡和乾旱少雨的後果。怪不得在經濟大潮的衝擊下，開發旅遊資源的主題無孔不入，在這不再讓人們畏懼的江水面前賺取豐厚的利潤。
我們一行包括孩子20餘人，分別坐上5只筏子，為安全起見，各人都穿上救生衣。水流得輕緩，只有奮力的划槳，才能感受衝刺的陶醉，覺得還不過癮，乾脆操起漿，互相擊水取樂，平素褲角都怕濺上一滴水的女士們，此刻全然不顧，比男士們還要激情勃發，起勁的將水花傳送到對方，沒有顧慮，沒有約束，沒有上下級的隔閡，一下子融入到自然的和諧之中。在一處水面平坦的淺水區，我在不經意中被拖下了水，我嗆了幾口水，愜意而充滿快感，突然想起20年前我在晃盪的浮橋上就連瞥一眼江水的勇氣也沒有，如果那時我的手腳稍一發軟，咆哮的江水即刻會吞齧掉我的一切，所以留在我的記憶中的嘉陵江水就像一個性格暴戾的魔鬼，而現在親身感受到的江水是如此的乖爽，像一個柔順伏貼的愛人偎依在我的胸前細語，看來生活中美好的東西隨着時間的推移和條件的變化也會唾手可得，只要你以全新的理念善待你經歷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個人，走過的每一個地方。
小小的槳又蕩了起來，你追我趕中我哼起了小時候在電影《閃閃的紅星》裏聽過的主題曲：小小竹排江中游 ， 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在身臨其境中不知不覺已到漂游的終點，一個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的村落停留在我的視線裏，那就是談家莊，我略加掃視便去追尋我當年跨越的如破網一樣懸掛在江面上的浮橋，可是一座橫亙在兩岸的水泥大橋代替了原來的位置，莫非錯了？我帶着疑團去問導遊，導遊做了肯定的回答。我突然為自己的意識還停留在二十年前感到悲哀和自嘲；我對身旁的同事説那就是我曾經跨過嘉陵江的地方，還有那座橋，他們用目光隨意地瞄了一眼，又沉浸在自己的歡愉中。我突然為別人沒有類似的遭遇以祈求心靈的默契再度感到悲哀和自嘲。我這是成心和自己過意不去嗎？嘉陵江上的浮橋消失了，我卻在自己靈魂的深處鋪設了一座浮橋……懷着這樣的自責，我結束了嘉陵江畔的一日漂游。 2006 8
餘普查
這是我第二次去嘉陵。時隔二十多年了，不知嘉陵江畔的情致又會給我帶來哪些生命中無法忘卻的東西？
二十年前我以一個打工仔的身份去了一趟嘉陵，那是隴南徽縣一個叫談家莊的地方，地理位置處在高大的崇山峻嶺之間、蟄伏于波濤洶湧氣勢宏偉的嘉陵江畔，因為有一個不大不小的火車站，也有一個林場的場部設在那裏，同時是鄉政府駐地，人流物流聚集，雖然狹小而偏僻，也便成了嘉陵江流域的一個重鎮。我與我的夥伴在那裏前後住了十多天，在對面林場的龍骨樑工區採了幾趟樹籽，其間因為爬越傾斜在江面上的浮橋時，我惶恐畏懼險些被甩在波濤洶湧的江水 裏而銘記了半生，後來我以《跨越生命的難關》為題寫過一篇文章發表在《天水日報》上，每當我處在生活的低谷而徘徊不前時，我就已此文來激勵我前行的步伐，文的尾句是：人生無坦途。鎮靜，將使你跨過一道又一道難關。這二十多年裏我又去了許多地方，又經歷了許多揪心裂肺的人和事，但都沒有像去嘉陵一樣讓我體嚐到生命的可貴。
2006年8月18日，我與單位的部分同事們坐上一家旅行社的客運車去嘉陵江一日遊，美其名曰：漂游。我本來是個身懶之人，不大喜歡出遊的，名山大川似乎永遠激不起我的靈感和興趣，不然我為什麼會寫不出一篇像樣的遊記文字。比如這幾年單位組織去黃山，去青島，我都沒有去，唯一一次去九寨、黃龍，我帶隊，看了九寨的神奇的山水，我就斷定黃龍也不過如此，甚至要遜色得多，就執意尋找理由把大家催促了回來。有些同志因為沒有去成黃龍，到現在還對我忿忿不平。這次去嘉陵，我對人們説的坐上橡皮筏子漂流的感覺一點衝動也沒有，因為2004年我因公去三峽，在重慶到武漢一段的長江上坐遊船漂游了三天三夜，坐船的感覺，領略長江秀色的感覺，都很平淡的嵌在記憶中。但去嘉陵漂游，我卻不想失去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我要去拾撿二十年前散落的更多的碎片，彌補我眼下生活中更多的不足。
車駛上天江公路，大家為這次出遊顯得興致特高，有的同事竟然提上了一搭啤酒，嗜酒如命的我早已忍不住抓起瓶子一飲而盡，在説説笑笑中，我想起那一年去的時候，公路還是沒有改造的泥沙路，也是早晨七點左右從市裏出發的，一路上顛簸不已，到江洛時已是下午一時了，在車站附近吃了點東西，又趕往徽縣縣城，在縣城已經傍晚時分，便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下來。翌日才坐上去談家莊的班車，出縣城爬了不高的山路，即能俯瞰那深谷中若隱若現的嘉陵江水，她像一條巨蟒一樣曲曲折折穿行於石縫林帶中。下山的路卻險要而漫長，因為幾天前剛下過雨，路面泥濘溜滑，車只能歇歇緩緩向下移動，路旁高大的銀杏樹令人歎為觀止，當時我在天水的一個林場打工，已掌握了一些林業知識。知道這銀杏樹是目前國內的稀有樹種，沒想到在這裏不期而遇。同伴告訴我嘉陵江一帶還有更多的在我們天水少見的稀有植物，如棕櫚、杜鵑等。我們去這裏的目的就在這裏。當晚我們就住在林場的場部，那時沒有什麼娛樂消遣的活動，電視還未普及到深遠的林區，但每晚卻有一場車站為職工演播的露天電影，我們自然去看了。夜裏的嘉陵江彷彿比白日流淌的放縱恣意，響聲也就更大更激烈，我自小生活的家鄉沒有大河，是一支涓涓細流，第一次置身於波濤轟鳴的江水邊，心情也就格外亢奮，更有那對面沒入雲端的巨峯，黑沉沉撼人神魄，天上的星也依稀掛在樹的枝頭，與遊動的螢火蟲相媲美。遠離家門的孤寂，輟學的失意，卻一下子被濤聲驅逐殆盡。
而眼下重走故地，卻是不費時辰的事了，新修的柏油馬路上汽車一路順風，只用了四個小時，徽縣到談家住的路徑改了道，我們在一處叫月亮峽的地方下了車，我不知道它位於何處，問導遊，方知在談家莊的上游，我們要漂游的終點剛好是那裏，距離18公里。山還是往日的山，高大、陡峭、險峻；林還是記憶中的林，碧綠、娟秀、濃密。但水卻缺乏二十年前的氣韻了，聽不到波濤的轟鳴，看不到疾馳的英姿，江畔裏裸露的白色的光滑溜圓的石頭在感受着陽光的撫摸。這就是多年來全球變暖，生態失衡和乾旱少雨的後果。怪不得在經濟大潮的衝擊下，開發旅遊資源的主題無孔不入，在這不再讓人們畏懼的江水面前賺取豐厚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