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纏綿
來源：文書谷 9.82K
最後的纏綿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走進那家醫院，走進太平間裏，去看可可。我現在的舉動完全失去了主控權。可可有丈夫，有孩子，有公公婆婆，他們都不認得我。我突然的撲進去，他們會不會容忍我？我只知道，我必須要見她！
我的朋友在醫院的門口接着我，他小聲對我道：“屍體還在病房裏，沒進太平間！她的家人都在，不讓動。”我心中異樣的刺痛，沉聲道：“她叫可可，不叫屍體！”説完，淚如泉湧。朋友拍了拍我，也不計較，道：“先去我辦公室吧，等會兒再，再看她！”我倔強道：“不，我現在就去看她，管它什麼家人不家人？”朋友道：“好，好，不過這裏是醫院，你們不要衝突。”我説不出話來，只是點頭表示答應。
他給我換上了一身工作服，我們以醫生的身份進去。走到病房門前，我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朋友要扶我，我強把他爭脱開來。病房裏沒有我想象中的嚎啕哭聲，他的丈夫只是攙着岳母，齊聲抽泣着。可可的婆婆雖沒掉淚，但也神色暗淡，不勝淒涼。可可的身上罩了一層白布，連頭蒙着，靜靜的躺在病牀上。
為什麼要連頭蓋着呢？露出頭來或許還有呼吸的機會啊！我忍住眼淚，一步步走上前去，不敢想象我看到可可的臉時會不會哭出聲來。朋友站在我身後，似乎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剛要大膽的揭開白布，忽聽可可的丈夫道：“醫生，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肇事司機？”朋友鎮靜的道：“這個，你們要問警察！我不會知道的。”我含着淚不敢回頭，心裏如千萬把尖刀戳刺。“為什麼開車不小心？為什麼這世界上會製造汽車？可可為什麼要來市裏？”
就聽可可的母親哭道：“天啊，前天她還和我開開心心的一起吃飯。怎麼一轉眼就躺在這裏了？”回頭看着可可的丈夫道：“你怎麼讓她一個人出來？你怎麼不陪她啊？”我揹着身，聽到那悽慘斷腸的哭叫，心下更是難受。眼淚再也忍禁不得，一湧而出。只聽她丈夫哭道：“媽，你當她來是做什麼？有些話我都不願意説的，你，你自己看吧！”説着，從兜裏掏出一個日記本子來，摔到地上。我搶先拾了起來，打開要看時，朋友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我立刻意識到不妥，忙把日記本交到了可可的母親手中。
她母親接過來，翻到最後一頁，看了半晌，突問到：“木頭，木頭是誰？”我一聽到這話，心中又驚又怕又愧。一顆心咚咚直跳，好似一鬆懈間便要跳出胸堂來。只聽可可的丈夫歎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可可已經完全不當我是丈夫了，這，這個木頭才是她的丈夫！”可可的母親失聲哭道：“傻女兒啊，我的傻孩子……”我不知道本子裏寫了些什麼。但顯然與我有關。木頭，木頭就是她對我的愛稱！
我很想奪過來看，卻又硬生生忍住，在她的丈夫家人面前，我沒有資格這麼做，甚至連傷心的資格都沒有。一時間，自覺無比落寞悽苦。罷了，罷了！我對着可可的屍體，暗地裏默默唸道：“可可，我只能在心裏念你的名字了。我曾答應過你，要在我老去之前，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讓所有人都認可我們在一起。你為什麼不等我？你身在天國，可還會有時記起我來麼？”我伸手撩開可可頭上的白布。她的家人只道我是這裏的醫生，並不阻攔。白布揭開，可可那張似熟睡一般的臉映入眼簾。我的眼睛立時模糊起來。我心裏壓抑的似要爆炸開來，“木頭木頭，你説我們有沒有夫妻像？……”“木頭，我要纏你一輩子！……”“傻子，你説我漂亮不漂亮？……”“木頭，我要離婚了，你會要我不？……”我呆呆的盯着她，耳邊響着這些熟悉的聲音，腦子裏開始迷幻，我甚至都感覺得我的臉上帶着温暖的笑意。“可可，可可……”我在內心深處，痛苦的撕聲呼叫。突地，耳中“嗡！”的一聲，人事不知！
朦朧間，我似乎看到一羣人抬着可可的骨灰要下葬，我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大聲道：“別動，我有辦法讓她活過來！”他們聽了我的話，把可可的骨灰交到我的手裏，我一看之下，大聲哭叫道：“誰，誰讓你們把她火化了的？她沒有了形體怎麼活過來？你們真是愚昧，為什麼把我的可可弄成這樣子？”正號啕大哭，忽然覺得有人撫摩着我的頭温聲柔氣的道：“木頭，你幹麼這樣傷心？”我又驚又喜，抬頭看時，正是可可那美麗的臉。我悲慟無比的將她抱住道：“可可，可可，原來你沒死！你再也不要死啦，再也不要死啦！”可可笑道：“傻子，我怎麼會死呢？我死了你怎麼辦？我可不捨得你傷心！”我於是像到了童話的世界裏，我們一起來到鳥語花香的山野中，一起看花叢中翩翩舞動的蝴蝶，一起看清溪裏鮁鮁跳躍的魚兒……
我在夢裏幾乎要歡快的笑出聲來，我的朋友把我叫醒的那一剎那，突然明白過來。楞了幾秒種，登時悲不可抑，將頭深深埋到被子裏盡情的哭了起來。朋友也不勸我，等我哭了個痛快，才對我道：“屍……可可已經送進太平間了，明天她的家人要帶她回去了。你，你怎麼辦？”我知道，可可這一去，我是再也不能見到了，於是堅決要到太平間裏去：“我要最後單獨陪她一會！”朋友只得答應。
我生平第一次進這個地方。天氣本已冷了，來到太平間裏，更是寒氣逼人。這是個沒有生氣的地方，我不知道那兩排並列着的一個個冷藏箱裏躺着多少具沒有靈魂的身體，我來到時，只是感受到了留戀。感受到了所有在這裏躺過的人對這世界的留戀，感受到了我對可可的留戀！如果可可會在這裏一直待下去，我會考慮不惜任何代價來這裏工作，就在這太平間裏，永遠陪着可可！
一個簡單的箱子被撤了出來，可可就躺在裏面。我見裏面什麼都沒有，而且還冒着寒氣，不禁憐惜道：“就這麼在裏面，還不凍壞了嗎？你們就這麼隨便安置可可了？”我的朋友一陣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窘在當場！我苦笑道：“對不起！我亂説話了！”他也笑笑道：“沒關係，我理解你。”我們都不再説話，我默默的看着可可，她的臉沒有任何表情，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在笑，總是在鬧，現在終於安靜下來了。我伸出手去，像平時慣做的動作一樣，捧着她的臉，輕輕唱道：“雙手輕輕捧着你的臉，吹乾你的淚眼，夢還有空間，我還在你身邊，不曾走遠……”唱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我聽見朋友也在小聲的哭着。我們都想相視而笑，笑裏卻泛着淚花！
最後的纏綿
從踏上BUS，我的全身就開始發抖，我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仍然有個老太太對我説道：“小夥子，你是不是暈車？臉上那麼難看！”我強聲道：“我不暈車的！”那老太太的好心有些招人反感了：“那就是有什麼難過的事吧？看你渾身都在哆嗦！”我欲不理會，但又有些不忍，只好順着她承認道：“是的，我，我心裏難過！”只盼着她不再問了，誰知道又聽她小心的問道：“是什麼事情啊？説出來會好受點！”我再也抑制不了，戰抖着聲音答道：“我的女朋友死了！……”於是，一路無話！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走進那家醫院，走進太平間裏，去看可可。我現在的舉動完全失去了主控權。可可有丈夫，有孩子，有公公婆婆，他們都不認得我。我突然的撲進去，他們會不會容忍我？我只知道，我必須要見她！
我的朋友在醫院的門口接着我，他小聲對我道：“屍體還在病房裏，沒進太平間！她的家人都在，不讓動。”我心中異樣的刺痛，沉聲道：“她叫可可，不叫屍體！”説完，淚如泉湧。朋友拍了拍我，也不計較，道：“先去我辦公室吧，等會兒再，再看她！”我倔強道：“不，我現在就去看她，管它什麼家人不家人？”朋友道：“好，好，不過這裏是醫院，你們不要衝突。”我説不出話來，只是點頭表示答應。
他給我換上了一身工作服，我們以醫生的身份進去。走到病房門前，我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朋友要扶我，我強把他爭脱開來。病房裏沒有我想象中的嚎啕哭聲，他的丈夫只是攙着岳母，齊聲抽泣着。可可的婆婆雖沒掉淚，但也神色暗淡，不勝淒涼。可可的身上罩了一層白布，連頭蒙着，靜靜的躺在病牀上。
為什麼要連頭蓋着呢？露出頭來或許還有呼吸的機會啊！我忍住眼淚，一步步走上前去，不敢想象我看到可可的臉時會不會哭出聲來。朋友站在我身後，似乎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剛要大膽的揭開白布，忽聽可可的丈夫道：“醫生，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肇事司機？”朋友鎮靜的道：“這個，你們要問警察！我不會知道的。”我含着淚不敢回頭，心裏如千萬把尖刀戳刺。“為什麼開車不小心？為什麼這世界上會製造汽車？可可為什麼要來市裏？”
就聽可可的母親哭道：“天啊，前天她還和我開開心心的一起吃飯。怎麼一轉眼就躺在這裏了？”回頭看着可可的丈夫道：“你怎麼讓她一個人出來？你怎麼不陪她啊？”我揹着身，聽到那悽慘斷腸的哭叫，心下更是難受。眼淚再也忍禁不得，一湧而出。只聽她丈夫哭道：“媽，你當她來是做什麼？有些話我都不願意説的，你，你自己看吧！”説着，從兜裏掏出一個日記本子來，摔到地上。我搶先拾了起來，打開要看時，朋友在一旁輕輕咳了一聲。我立刻意識到不妥，忙把日記本交到了可可的母親手中。
她母親接過來，翻到最後一頁，看了半晌，突問到：“木頭，木頭是誰？”我一聽到這話，心中又驚又怕又愧。一顆心咚咚直跳，好似一鬆懈間便要跳出胸堂來。只聽可可的丈夫歎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可可已經完全不當我是丈夫了，這，這個木頭才是她的丈夫！”可可的母親失聲哭道：“傻女兒啊，我的傻孩子……”我不知道本子裏寫了些什麼。但顯然與我有關。木頭，木頭就是她對我的愛稱！
我很想奪過來看，卻又硬生生忍住，在她的丈夫家人面前，我沒有資格這麼做，甚至連傷心的資格都沒有。一時間，自覺無比落寞悽苦。罷了，罷了！我對着可可的屍體，暗地裏默默唸道：“可可，我只能在心裏念你的名字了。我曾答應過你，要在我老去之前，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讓所有人都認可我們在一起。你為什麼不等我？你身在天國，可還會有時記起我來麼？”我伸手撩開可可頭上的白布。她的家人只道我是這裏的醫生，並不阻攔。白布揭開，可可那張似熟睡一般的臉映入眼簾。我的眼睛立時模糊起來。我心裏壓抑的似要爆炸開來，“木頭木頭，你説我們有沒有夫妻像？……”“木頭，我要纏你一輩子！……”“傻子，你説我漂亮不漂亮？……”“木頭，我要離婚了，你會要我不？……”我呆呆的盯着她，耳邊響着這些熟悉的聲音，腦子裏開始迷幻，我甚至都感覺得我的臉上帶着温暖的笑意。“可可，可可……”我在內心深處，痛苦的撕聲呼叫。突地，耳中“嗡！”的一聲，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