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往事如過眼雲煙—紀南懷舊篇

初識屈原，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年，那時我們迷上了看電影，只要有新片上影，不管什麼內容，都會去看。在黑壓壓的電影院裏，我們在熒幕上認識了屈原，不過當時年齡還小，還不是很懂，記憶中的他，只覺得是一個悲劇人物。記得電影散場出來，外面是陽光燦爛，小小的我，內心居然會感到絲絲疼痛。
長大了才知道，在中國歷史上，屈原原來是一位最受人民景仰和熱愛的詩人。他的作品《離騷》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長的一首浪漫主義的政治抒情詩。民間五月端午節包粽子和賽龍舟的習俗就源於人們對屈原的紀念。
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都城“郢”，因為屈原，使我魂牽夢縈起來。聽説“郢”的遺址就位於荊州小北門外5公里處的紀南鎮境內，因在紀山之南，後人習慣稱之為紀南城。
懷着一種難以言述的渴望，我們驅車前往紀南城。
站在紀南城上，居然不相信這就是楚國的故都“郢”，如果不是那塊大理石碑上有郭沫若親筆題寫的幾個醒目的大字“楚都紀南城遺址”提醒着我，我還以為這只是一大片荒蕪的土地而已。
稍稍隆起的土坡上沒有一棵樹，有的只是滿坡的隔年荒草在早春的還不太温暖的風中輕輕地搖曳着。寂寞的薄霧籠罩着寂靜的古城。那位長劍佩腰，滿腦子的才情、詩情和愛國熱情的士大夫屈原就是在這裏高聲吟唱着“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在秦將白起破城之後，悲情難捱，遂自沉汨羅江的嗎？
腳下踩着的是什麼？是春秋霸主楚莊王為邀約列國君主，以博好感，贏得其心而構築的“莊王台”？還是那曾經狼煙滾滾久久不散的報警烽火台？透過那橫亙於阡陌沃野的壯闊城垣，呈現腦際的依然是古都的泱泱風采。紀南城，昔日繁華和昌盛的紀南城，如今卻只化成處處斷壁殘垣、堆堆孤僻荒冢在曠野裏任人憑弔。許許多多的往事，如過眼雲煙轉瞬間即逝，許許多多的感慨也隨風輕輕而至。
茫茫人生，似滄海一粟。在這喧鬧浮躁的人世間，有誰還能在前途暗淡、茫然之中，能堅持着理想、堅持着節操，“雖久死而猶未悔”；有誰還能在雖遭讒被疏，甚至被流放，仍始終以祖國的興亡、人民的疾苦為念；有誰能夠明知忠貞耿直會招致禍害，但卻始終“忍而有能捨也”；有誰明知面臨危險，在“楚材晉用”的時代完全可以去尋求出路，但他卻始終不肯離開他的故土；還有誰能夠做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屈原他那愛祖國、愛人民、堅持真理、寧死不屈的精神和“可與日月爭光”巍巍人格，千百年來感召和哺育着我們，成了我們精神的一面旗幟。
是的，我們尤如恆河沙數，我們不可能都做到“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但是我們不能放棄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不能因為清貧，而放棄自己的自尊；不能因為畏懼讒言，而選擇流俗；不能因為危險，而貪圖安逸；不能因為貪生，而放棄真理。雖然往事如過眼雲煙，時間會吞噬一切，所有的繁華都將成為背景，我們都將隨塵土化為虛無，但是我們畢竟堅持過、奮鬥過、努力過、追求過、思索過，那麼我們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雖然天空不會留下小鳥的痕跡，但它畢竟也從空中飛過”。
年少時心中的屈原形象漸漸清晰起來，在我的腦海裏，在這故國的風、故國的土、故國的上空，輕輕地飄蕩着，久久不能散去。
足下已有小草青青，畢竟春天已經依序來臨。
※本文作者：千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