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偏方

朋友小的時候，家裏非常窮。父親常年在村口磚廠幹活，每做好一萬塊磚，只能得到五十二元的酬勞。母親是個家庭婦女，沒有文化，在家裏種地，餵豬，一刻也不閒着。可即使這樣每月家裏的日子總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朋友有一個毛病，那就是晚上尿牀。按照當今的醫學觀點，我們所能給予的解釋由於神經系統發育不成熟的原因，排尿的衝動在小孩熟睡時未能傳入大腦喊醒孩子，因而導致了小孩在睡夢中遺尿，以致滿牀的“大水滔滔”，孩子仍然睡得很香。一個孩子，在五歲前有尿牀的情況，應該是正常且能為大家所接受的。可朋友八歲了依然夜夜尿牀，這讓他羞愧難當竟又無可奈何。
朋友的母親四處打聽着偏方，她很焦急。鄰村的一個老太太説：“每個晚上在灶塘裏煨一個雞蛋，連吃一年，這病準好。”朋友不知道母親聽了這個偏方是如何想的，或者是下了一個怎樣的決心。捉襟見肘的日子裏，勞累的父親需要補充營養，底下的兩個妹妹瘦弱嬌柔。可母親硬是從知道那個偏方的日子開始，每天晚上給他一個煨熟的雞蛋，逼他吃掉。全然不顧妹妹們在旁邊眼巴巴的望着，一個勁地嚥着口水。
整整一年，從來不曾間斷，朋友吃完了母親放到他手中的三百六十五個煨雞蛋。也許是朋友的神經系統發育慢慢的完善了，也許是母親的偏方起了作用，那以後，奇蹟般的，朋友不再尿牀了。
朋友慢慢的長大，母親卻漸漸老了。身邊總會有人問起那個偏方。每到這時，母親便會繪聲繪色的講述着那一段窮苦歲月裏的往事，講那時的貧窮，也講那時的堅持。朋友很多時候覺得母親羅嗦，因為母親的述説總會將他帶回那斷在他看來有些尷尬也有些難為情的歲月。有時他甚至不願聽母親説那段日子的無奈和艱難。
朋友後來進了城，結了婚，做了父親。也許是遺傳，兒子竟然也有尿牀的毛病。這讓他和妻子異常的着急。夫妻二人帶着孩子輾轉隔各大醫院，希望能找到最好的方法，治癒孩子尿牀的毛病。在不停的奔波中，朋友彷彿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母親四處求醫問藥情景，看到了母親昔日的焦急。他想起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母親對那個偏方的堅持。他打了個電話給遠在農村的已近古稀之年的母親。第二天，母親就帶着滿滿的一籃雞蛋，急匆匆的來到了城裏。母親對兒子説：“每天給娃兒煨一個雞蛋，吃上一年，娃兒的病準好。”
每個傍晚，看着在屋頂花園的空地上砌起的灶塘裏生火煨蛋的母親，朋友的眼睛總會有些難受。二十七年前，那個在鄉下灶塘煨雞蛋的母親，那個相信偏方的母親，每個夜晚遞到他手中的豈止是一個雞蛋，那裏面藴含的其實是一個平凡的母親，對孩子健康的企盼和深深的愛意！

※本文作者：向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