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也可以想得到

明天，六一兒童節。
在二十一歲的時候，腦裏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發信息把這份驚喜的快樂傳遞，相信別人也會忍不住笑起來。
這便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童年的懷念方式。
所有詩歌中木馬是童年的標記。那時鞦韆是羽毛般輕盈，河沿蒲公英一定是漫天飛舞。入夜，抬頭便會驚喜地發現千萬雙眼睛看着你。童年不會感動得落淚，只是，咯咯地笑個不停。這種情景如老電影，如舊唱盤，一遍又一遍地迴旋播放，像一個，永無休止的夢。
其實我小時候是沒有木馬的，卻有一張騎着木馬的照片。那應該是在攝影店照的——那種以藍天大海為背景的地方，很大的牆紙，估計二十年前站在那畫前照相的驕傲比現在真的去了天涯海角還要充實得多。我戴着瓜皮形的帽子，粉色的，嘴就那樣張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馬頭，雙手抓住把手——那木馬一上一下地搖，於是我如臨大敵，神經緊張。也不知道這照片前前後後的由來，只是定格在那一刻，張着嘴，眼睛亮亮的。後面，是白雲椰樹的海天。
還有一張，同一個地點的照片，小表哥戴了軍人的大蓋帽，拿一把五顏六色的玩具槍站着，可惜雙腳沒並着，大大地叉開，笑着，儼然小鬼當家的樣子。我坐在一旁的橙色小車裏，還是那頂粉色的瓜皮帽，嘴還那麼張着，手隨便地搭在什麼地方，但看得出來，我十分渴望站出來，那時還是個不會走路的小孩子。
鞦韆，印象中好像沒有，最多也是坐在樹杈上。後來又想，可能是有吧，也許是某個公園，興沖沖地坐上去，一甩，頭暈目眩的，就怕，於是於是，鞦韆便像長了翅膀似的，從我兒時的夢裏飛走了。吊牀倒是記得清楚，在兩棵樹之間綁着，那時像蜘蛛一樣爬上去，躺下，心裏卻是緊張得要死，手手腳腳全部穿過又纏住一個個網眼，章魚抓住它的食物估計也這樣。人是躺在吊牀上面了，卻絲毫體會不到任何舒適，相反，就像睡在釘子牀上一樣，難受得不得了。很羨慕大人們大大咧咧地坐上去，雙腳一伸，嘴裏點根煙，閉上眼睛就志得意滿。後來，我也試着這樣，雖然有幾次從上面掉下來，但不用一直緊張着，也就舒服多了。現在想起來，就像是有深奧的哲理一樣。
蒲公英的花是白色的，含羞草的花則是紫紅色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候喜歡拿着蓬蓬的花，對着一個孩子的腦袋，一吹，頭上便像長出一片白色的小樹林。
那時候喜歡含羞草，因為一撥弄它便會做出反應，這大抵同逗小貓小狗一般令人欣喜萬分。家門口有好幾叢的含羞草。每次出去，回來，走近草叢，身子向那邊一傾，手伸直，就像水上飛機優雅地掠過水麪，我的指尖可以觸碰到一溜的草葉，草叢顫抖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也到達快樂的頂峯。這樣每天，心情是相當的好。可惜有一天，草叢裏長出了有刺的植物，我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一剎那，我聽到草們的嘲弄，落荒而逃。後來發現有棵樹，居然長着含羞草似的葉子，我滿心歡喜地把手伸進樹葉叢裏，自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不知道它幹嗎長那個樣子又不會動，我再次受到大自然的嘲弄。我小小的個子無力對它做什麼，於是便憤憤不平，直到它開出了米色的花。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花。
夜晚，是一個富於想象的時段，就像我知道有北斗七星一樣，我可以在天空的每個角落找出七顆星，然後組成北斗的形狀。我父母那時沒有及時地糾正我，以至到現在我的思想自由飛揚——這便是孩子時的後遺症。夏天偶爾見到螢火蟲，於是便順着它的光一直追一直追，這小東西比星星可愛多了。我會花上好長一段時間去凝視它，直到在夜裏看東西眼前都一閃一閃的，神奇的幻境效果。我曾捉到過一兩隻放進瓶子裏，看清楚它的樣子，身子下半段亮亮的，拿些樹葉想把它養起來，更希望它生出一大羣寶寶來。可惜第二天它就失去光芒了，聽人説它們是不吃樹葉的，吃的是蝸牛的腦子——對我來説，這是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我一直替蝸牛擔心，那慢吞吞的樣子，弄不好會給人吃腦子的。
關於苦和笑，再簡單不過，有好吃的好看的肯定會笑個不停，如果哭了，肯定是疼了。玩耍時候被東西弄疼，不聽話被父母打疼，那時候變成世界上最委屈的人。不需要什麼複雜的理由，像蝸牛這種沒腦子的東西也可以想像得到。

※本文作者：踏雪尋_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