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上行 〔外四章〕
年年都有去壩上的機會，每次總是在關鍵時刻，被突如其來的外因攪亂，一直未能成行。今年又掉下一次機會，説什麼抓住不放，飄遊壩上，領略夢幻般的風采。
驅車直奔承德圍場縣內壩上林場。初秋的壩上，塗抹了一層深深的秋意，松樹颯爽，森林幽沉，灌木和花草露出敗相，發枯發黃。從車窗鑽進來的秋風，清涼而愜意，使人聯想到壩上離冬天很近了。正午時分，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卻遮不住空氣的忽冷忽寒。壩上的季節流速，比華北平原快了許多。
我們一行穿着半截袖夏裝上壩，白天尚能應付，晚上吃露天燒烤就扛不住了，幸虧度假村提前預備下夾克衫，才保證夜宵順利地熱鬧到底。關上兩層窗扇，蓋着厚厚的棉被，壩上第一夜，睡得着實香甜。
（一）沒有激情的漂流
第一個旅遊項目漂流。當地嚮導介紹：漂流活動驚駭而刺激，曾經出現過遊人翻舟落水的險情，大腦隨機插入電視中黃河漂流的畫面，心裏直敲小鼓。直到坐在橡皮舟順流而下，發覺嚮導的話誇張吹噓，漂流不過如此。每人一舟，剛入水的橡皮舟，在窄窄的小溪中打轉，我極力地用漿調整方向，幾下就掌握了要領。然而，流速又緩又慢，輕舟晃盪向前。
也許來的不是季節，九月的壩上幾乎與雨水絕緣，天上再落東西恐怕變成雪花了。水少見底，難得激流，擔心與害怕逝之遙遠，激情怎麼也澎湃不起來。溪水中玩漂流，真是天大的笑話，暗暗自嘲選錯項目，浪費掉寶貴的時間。
當無力改變環境現狀時，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隨波漂泊，何況人在舟中舟在水上。平復了多疑的聯想，靜下來心專門漂流，很快與周圍達成和諧默契。
轉念觀景，溪水兩側排滿柳樹，彎曲身子主動地向對方靠攏，樹梢實現接頭聯絡，深吻在一起。仰躺在橡皮舟中，透過柳枝對接的縫隙，天空被切成一條一條的，藍藍的底片，白花花的雲團，編織出多型奇妙的圖案。太陽在雲層中飄浮，相約柳梢頭。
溪水潺潺，清澈透明，了無雜音。置身幽境裏，渾若出凡塵。於是放空思緒，停止用漿，任輕舟自由自在地漂行，温柔地橫衝直撞，向溪流的另一頭進發。彷彿聞到了唐詩的味道：野渡無人舟自橫。
（二）當個騎手不容易
騎馬是遊走壩上的主題活動，尤其男人不在騎馬中體會當騎手的感覺，恐怕遺憾終生，枉稱男子漢。經過沒有激情的漂流，我們趕到森林環繞、湖泊靜卧的一片草原，準備實施遙盼多日的騎馬項目。
我的馬倌是位漢族大姐，古桐色的面孔下，分辨不出她的實際年齡。牽馬進入草原，別的馬倌鬆韁站在一旁，由客人自行騎馬。而我的馬倌，表情古板莊重，始終沒有鬆韁的意思。看着同伴們騎在馬上得意洋洋，我按捺不住當騎手的衝動，使勁請求女馬倌鬆手，獨自掌控韁繩，來個自由馳騁。
然而女馬倌説什麼不肯放韁。她説馬速太快，怕我馴服不了，萬一出現閃失無法交待。無論我如何保證，她就是不鬆手。看到別人或快或慢或跑或走地信馬由韁，我心裏癢癢難止，更加躍躍欲試。
我不是第一次騎馬，自信還有能力駕馭住馬，迫切地縱馬心情，卻讓女馬倌控制住。藉着大家騎馬合影的機會，終於説服女馬倌鬆開韁繩，總算找到點當騎手的味道。女馬倌反覆叮嚀，千萬別讓馬跑起來，一旦馬有跑起來的跡象，一定提前勒韁。我口頭答應，暗自得意，馬在胯下，由不得別人了。
稍微鬆韁，馬直向前竄，追趕那匹一直活躍奔放的大黑馬。開始我還興奮不已，得得大叫，誰知馬越跑越快，竟然超過了大黑馬，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此時，我有點膽虛，直冒冷汗，雙手使勁勒韁繩，希望馬速降下來。
誰知由於心急將韁繩勒偏，馬速急緩卻原地劃圈打轉，那馬拼命掙扎很不服氣，它故意較勁對抗，企圖甩我下來。我笨重的身子來回晃悠，隨時都有摔下來的可能。忽然後悔沒拿女馬倌的話當回事，幸虧騎大黑馬的同伴趕過來幫忙，一點點平復了坐下馬的情緒，算是為我解了圍。我雙手勒住韁繩，再不敢鬆開了。
定力幫助我堅持到最後，馬歸圈欄，終於放心地鬆了口氣。事後回想，當時真想棄馬而逃，那樣的話後果難料，説不準出現什麼意外結局。又得知我所騎的那匹馬，曾在當地賽馬大會上得過冠軍，怪不得那麼健碩精神，不聽招呼。
（三）草原鼠
九月的壩上，草已經收割完畢，難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代表景象，多少讓人有些失望和遺憾。貼近地面一茬齊的草根，從遠處望去，像一片片綠黃的草毯，柔和規整，隨着丘嶺起伏，緊身抱體地勾勒出草原的本來面目。用不着風吹，偶爾流動而過的牛羊羣，模糊而動感。近看腳下草色消失，形體敗落，缺少詩情畫意。
來不逢時，如果早到半月，青草茂盛，尚未收割，原生態的模樣，自會泛出唐詩宋詞中意境草原。壩上特有的金蓮花，成片成段成線地開放，花團錦簇，香飄四溢。再遲來半月，壩上進入晚秋狀態，遍地金黃，到處流放成熟的氣氛，愜意抒懷，活脱脱原版的油畫。
驅車跨境穿行在內蒙古草原，猶如一葉扁舟，上下晃悠，左右搖擺，躑躅前行。車窗退下，漫無目的地遙望懷想，那一塊塊精彩畫面粘貼在腦海，若有若無，卻不知能存放多久。
忽然同行的朋友大叫，快看松鼠。順聲而望，車身前面不遠處，一隻小動物慌慌張張地穿路而過，消失瞬間還特意回首亮相，它的輪廓模樣和松鼠相差無幾。
草原本來多草少樹，偶爾出現一段樹林一圈樹叢和單樹獨立，早被多嘴的喜鵲佔領，而且沒有幾棵松樹，哪來的松鼠。剛才那隻小鼠快跑時，身後明顯地缺少靈動招搖的尾巴。正納悶間，嚮導告訴我們，那是草原鼠。
向草原深處遊動，草原鼠漸漸多起來，發現它們情緒穩定，膽量見大，穿路而過的速度有所減緩，有的還隨車順跑好長一段路，不過入洞鑽草或神祕失蹤前，總忘不了轉身亮相。有一隻草原鼠，竟然向車行注目禮，大氣而瀟灑。
昨天在木蘭林場，見識了大批松鼠，記憶猶新，草原鼠的長相與松鼠比較近似，單看面部幾乎很難分辨。我特別待見精靈般乖巧的松鼠，去年遊覽哈爾濱太陽島的松鼠園時，與多隻松鼠近距離接觸，攝下許多美好的留影。
因為松鼠的緣故，開始喜歡活潑好動的草原鼠，內存的厭鼠情結，一下子消失掉。平時在家裏，十分反感厭惡以破壞搗亂著名的家鼠，見到它們渾身先起雞皮疙瘩，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想法除掉它們。為此，每月至少進行兩次翻箱倒櫃的大行動，不滅老鼠不罷休。家裏那隻花狸貓，見鼠不怪，勞累主人代替它的工作，我忍無可忍時，將它禁閉起來餓了兩天，認真而嚴肅地修理了花狸貓。
然而，對於穿路沿途而動的草原鼠，竟然半點膩歪感都沒有，草低色變的秋日裏，草原鼠帶來一絲生機和活氣。車轉u字型的路線後，準備離開草原，一隻草原鼠遠遠地站在左前方，直立矚目，像一尊質感的雕塑，友好不捨地送別。
大家端起照相機，將鏡頭對準草原鼠。它原地維持兩手作恭樣，期間挪角度換表情，以明星的氣質風度，故意讓大家照個夠。該説再見了，小傢伙不情願地放下架子，繞圈而動，久久不肯走開。
這趟草原之行，草僅存形體顏色的概念，而戀戀不捨的草原鼠，積極地複製在腦海，內存在心間。以後有機會再到草原時，一定帶上自家的花狸貓，讓它與草原鼠為伍，誰能預料出什麼樣的結局。
帶着興致和疑問，將本文發給深居草原的文友。文友回覆説：對草原的描寫基本到家，但是明知道草原鼠是害，還覺得它們那麼可愛，尤其活靈活現充滿喜愛的描寫，充分體現出公子王孫的情懷。
文友的話語，破壞了沾沾自喜的心境。也許自己作文傷害了文友的草原情。其實，人家嘴上留有餘地，否則會更不客氣。
（四）淡淡的公主湖
公主湖，坐落在沙丘與草原交錯的深處，驅車趕路，沿途的風景幾次吸引我們停車觀賞。
連綿的沙丘矗立當空，大部分表面披上綠色植被，裸露的斷層白中泛黃。道路細沙雜土，車印發灰髮暗，上勾下聯，曲線輪廓明顯。穿行在一邊是草原一邊是沙丘的世界裏，幾次情不自禁地叫好。多想騎上駿馬，唱着滕格爾的《天堂》，瀟灑跑一回。
這是一個小小湖，在內地應該叫坑。她靜靜地躺在樹木草叢沙丘的包圍中，水面缺漣少漪，由藍變綠。幾隻小舟並列在岸邊，任遊客自由劃轉。喜鵲不停地盤旋，竭盡全力地為公主湖添上幾點靈動。
湖邊近水處有一排白樺樹，孤獨地冷視天空，歲月吹乾了肢體，它們頑強地堅持着，默默地守望着，任肢體一節一節腐壞掉，依然屹立不倒，為公主湖站完最後一班崗。
白樺樹倒影在湖面，清晰對稱，湖樹合一，再加上週圍特色景緻的配合，一片絕妙的油畫素材。這個時候，如果走進美麗的紅衣女郎，聚焦成點，紅粧素裹，分外妖嬈。
心平氣和地離開公主湖，踏上回家路。心腦卻被幾天來壩上風光洗禮，慢慢地回味，慢慢地消化，等到梳理成型後，下載片片內存，貼成五光十色的畫廊。
年年都有去壩上的機會，每次總是在關鍵時刻，被突如其來的外因攪亂，一直未能成行。今年又掉下一次機會，説什麼抓住不放，飄遊壩上，領略夢幻般的風采。
驅車直奔承德圍場縣內壩上林場。初秋的壩上，塗抹了一層深深的秋意，松樹颯爽，森林幽沉，灌木和花草露出敗相，發枯發黃。從車窗鑽進來的秋風，清涼而愜意，使人聯想到壩上離冬天很近了。正午時分，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卻遮不住空氣的忽冷忽寒。壩上的季節流速，比華北平原快了許多。
我們一行穿着半截袖夏裝上壩，白天尚能應付，晚上吃露天燒烤就扛不住了，幸虧度假村提前預備下夾克衫，才保證夜宵順利地熱鬧到底。關上兩層窗扇，蓋着厚厚的棉被，壩上第一夜，睡得着實香甜。
（一）沒有激情的漂流
第一個旅遊項目漂流。當地嚮導介紹：漂流活動驚駭而刺激，曾經出現過遊人翻舟落水的險情，大腦隨機插入電視中黃河漂流的畫面，心裏直敲小鼓。直到坐在橡皮舟順流而下，發覺嚮導的話誇張吹噓，漂流不過如此。每人一舟，剛入水的橡皮舟，在窄窄的小溪中打轉，我極力地用漿調整方向，幾下就掌握了要領。然而，流速又緩又慢，輕舟晃盪向前。
也許來的不是季節，九月的壩上幾乎與雨水絕緣，天上再落東西恐怕變成雪花了。水少見底，難得激流，擔心與害怕逝之遙遠，激情怎麼也澎湃不起來。溪水中玩漂流，真是天大的笑話，暗暗自嘲選錯項目，浪費掉寶貴的時間。
當無力改變環境現狀時，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隨波漂泊，何況人在舟中舟在水上。平復了多疑的聯想，靜下來心專門漂流，很快與周圍達成和諧默契。
轉念觀景，溪水兩側排滿柳樹，彎曲身子主動地向對方靠攏，樹梢實現接頭聯絡，深吻在一起。仰躺在橡皮舟中，透過柳枝對接的縫隙，天空被切成一條一條的，藍藍的底片，白花花的雲團，編織出多型奇妙的圖案。太陽在雲層中飄浮，相約柳梢頭。
溪水潺潺，清澈透明，了無雜音。置身幽境裏，渾若出凡塵。於是放空思緒，停止用漿，任輕舟自由自在地漂行，温柔地橫衝直撞，向溪流的另一頭進發。彷彿聞到了唐詩的味道：野渡無人舟自橫。
（二）當個騎手不容易
騎馬是遊走壩上的主題活動，尤其男人不在騎馬中體會當騎手的感覺，恐怕遺憾終生，枉稱男子漢。經過沒有激情的漂流，我們趕到森林環繞、湖泊靜卧的一片草原，準備實施遙盼多日的騎馬項目。
我的馬倌是位漢族大姐，古桐色的面孔下，分辨不出她的實際年齡。牽馬進入草原，別的馬倌鬆韁站在一旁，由客人自行騎馬。而我的馬倌，表情古板莊重，始終沒有鬆韁的意思。看着同伴們騎在馬上得意洋洋，我按捺不住當騎手的衝動，使勁請求女馬倌鬆手，獨自掌控韁繩，來個自由馳騁。
然而女馬倌説什麼不肯放韁。她説馬速太快，怕我馴服不了，萬一出現閃失無法交待。無論我如何保證，她就是不鬆手。看到別人或快或慢或跑或走地信馬由韁，我心裏癢癢難止，更加躍躍欲試。
我不是第一次騎馬，自信還有能力駕馭住馬，迫切地縱馬心情，卻讓女馬倌控制住。藉着大家騎馬合影的機會，終於説服女馬倌鬆開韁繩，總算找到點當騎手的味道。女馬倌反覆叮嚀，千萬別讓馬跑起來，一旦馬有跑起來的跡象，一定提前勒韁。我口頭答應，暗自得意，馬在胯下，由不得別人了。
稍微鬆韁，馬直向前竄，追趕那匹一直活躍奔放的大黑馬。開始我還興奮不已，得得大叫，誰知馬越跑越快，竟然超過了大黑馬，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此時，我有點膽虛，直冒冷汗，雙手使勁勒韁繩，希望馬速降下來。
誰知由於心急將韁繩勒偏，馬速急緩卻原地劃圈打轉，那馬拼命掙扎很不服氣，它故意較勁對抗，企圖甩我下來。我笨重的身子來回晃悠，隨時都有摔下來的可能。忽然後悔沒拿女馬倌的話當回事，幸虧騎大黑馬的同伴趕過來幫忙，一點點平復了坐下馬的情緒，算是為我解了圍。我雙手勒住韁繩，再不敢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