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花開花不語

金色的陽光像光滑的綢緞鋪展在天地間，綠色的草地上開滿了白色的雛菊，它們在陽光的浸潤下幸福地吐着黃色的蕊。清澈的溪水嘩嘩地流淌，兩根被時光打磨成黃黑色的圓木組成木橋懸在小溪的兩端，茂密的蘆葦像一片白雲停留在溪畔。寬廣的天空，萋萋的野草，搖曳的蘆葦，熾烈的雛菊，這裏的一切彷彿都在冥冥之中牽引着我的到來。是為了悼念，還是遺忘？複雜的情愫在我心裏彌散開來，久久不能釋懷。

六月，又是六月，同樣是灼灼的陽光，同樣是海一樣藍的天空，我卻已經不是那時的我了。路旁生長着高大的木棉樹，粉色的木棉花豔麗地綻放着，“我會給你一生的幸福。”男孩深情地對女孩説。女孩的笑容像蜜一樣的甜美，她，他們都毫不懷疑愛情的永恆。於是那個夏天，空氣也變得甜美芬芳。為什麼不相信下去，相信永恆，相信對方，相信白頭偕老？物是人非是女孩在失去男孩後才體會到的，她站在木棉花下，追憶着往日時光，恍惚中看到男孩明亮的笑容，他温柔地説：“我要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他向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卻只握住了空氣，原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看着碩大的木棉花，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
我在一棵茂盛的樟樹的涼蔭裏倚着樹幹坐着，長長的草在微風中輕輕觸着我的皮膚，這棵樹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吧，它的軀體斑駁，像是經過許多的傷痛，在這幾百年裏，有多少人向它吐露過悲傷與無奈呢？樹葉嘩嘩作響，像在輕輕交談着彼此知道的故事。很多年後，當人們懷揣着自己的歡喜或悲傷，來到這棵樹前，會不會感覺到多年前一個女孩在樹下流過的眼淚呢？

忘卻吧，把疼痛忘卻吧。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這些光斑在輕輕晃動，刺痛了我的眼，像舞台謝幕時突然亮起的燈光，一段戲劇已經演完了，演員應該謝幕了。就演完了嗎？我在刺眼的燈光裏醒來，與我演對手戲的那個人已經走了，而我獨自留在舞台中間，陷在孤獨與落寞裏，該何去何從呢？在長長的時光裏，我只是一遍遍數着落花，回憶着疼痛，傷口始終沒有痊癒。漆黑宂長的夜裏，女孩在淚水與痛苦的回憶裏掙扎，如果一切只不過是個夢境，醒來就會忘卻，該有多好。華美而殘缺的夢境，像朵絕美的罌粟花，緩緩地將毒素泌入我的心，讓我無法抗拒，無法逃離。

所有的故事都有結局，童話中王子牽住公主的手，幸福地生活下去，現實中的結局卻往往含着悲情與淚水。時間一頁頁無情地翻過，太陽每天從青山中升起，在碧海里隱沒，一聲綿長的歎息化作水汽在陽光下蒸融。你是否明白？生活中有些事情就像木棉花，昨天凋謝了，今天又會重新綻放。
※本文作者：孫憶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