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煙花，右眼雨
我是一個寂靜的孩子，寂靜得就像一棵樹，沒有言辭，沒有歡笑。
很多時候，我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望天，望月，看無邊的天宇下黑色的玄想如無根的舞裙盪漾，得着一種靜默了的暢想。
我不喜歡流淚，雖然望着望着我的眼裏會蓄起滿滿的一池淚水，我知道自己並不哀傷，如許的動情只是因為感着一種無邊的廣大的虛無。
虛無，那種空曠中發條幅般飄蕩着的虛無，每每的使我的心無由地落寞起來，起了恐慌，覺着一種關已的似有若無的茫茫，這自然並不是覺着自己的渺小無依，或是形單影隻，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寂寞，我身邊有一大羣愛笑愛鬧的朋友們，只是寂靜，那些空曠中靜自飄蕩着的寂靜仍是我的，很多時候在那些觥籌交錯燈搖影動裏我感到身邊只有孤單的我一人，我明顯地感到我遊移在那些聲音和熱鬧之外。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錯位，或者説是足夠的神經質。
所以我會經常地，在他們靜然熟睡的時候，搬一張椅子坐在陽台上，看看自己和月下的影子，説些靜夜中被風吹散的話，那些話在白天説來是多麼的離奇和荒譫不經，以至於有時我會被靜夜中自己的聲音嚇壞。
我發現自己是試圖去尋找某些消失久遠的線索，藉此免着某種現實中的淪陷。
就如行走在雙車道間時，呼嘯而過的對開車流總使我有一種夾縫求生的快感，我恍悟自己的處境是如此地間不容隙。
人流車馬，燈火霓虹，變幻，流逝……我找不到去秋天被車尾風旋走的那片落葉。
靜了，靜了，只是身邊明明的鬧……
那粒微塵飄落的時候，我坐在廣場的台階上，看對面櫥窗那轉玻璃門轉到去年我推開的那一葉。
那時那個一身荷葉綠的女子微笑地問我：你需要一杯綠茶嗎？
靜葉飄香，浮起的輕煙温柔地繞上我的指尖，我覺着時光也可以在這靜謐中淡然化去。
我不喜歡流淚，真的，只是在那輕煙纏上我的眼剎那時，我覺着一種濕的温情在我眼裏氾濫。
我只是想起了我很久沒在這樣的靜謐中享用過一杯茶，以及一個人……
我不是一個合羣的孩子，所以那個荷葉綠的女子會詫異地問：需要幫忙嗎，先生？
我笑笑，無語，讓她帶着一臉的疑惑和好意走開。
我還想説我只是一個孩子，因為孩子才會如此地感情用事，而且只是一個在寂靜中才會變成孩子的人。
我知道，有些事會成木成石，有些事會成煙成霧——它們靜伏在記憶的深處，不被打擾而埋藏久遠。
靜然中，我能來來回回走好幾次人生，好幾次朝花夕拾，我能與無數個自己在時光以外的點中奇蹟般的相遇——雖説每一次都是左眼裏的煙花，右眼裏的雨。
但這確然的很美妙，真的。
※本文作者：水影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