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能夠堅持

幾度失落於那份不夠圓滿的答卷，多會沉溺於自責中無以自拔，傾訴於此，或為釋掉縷縷輕愁，或為尋找心靈慰籍，然終無以面對自我人生。
生命裏，邂逅過一個苦難天使。
十幾年前，一次區民政部門組織的敬老機構拉練檢查工作中，我結識了六歲的小雪蓮，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在一所敬老院裏。她是父母撿來的棄嬰，四歲的時候，父親因故於一場車禍，母親離開了貧窮、負累的家，奶奶癱瘓在牀，七十多歲的爺爺以矮小、弓得不能直立行走的身軀支撐着殘缺的家。
憶當年情景，歷歷清晰……
車子緩緩停靠在牆角一隅，一行人紛紛下車，這樣的環境總會給人難以名狀的蕭條與孤獨感。孰知，這裏也會有鮮活、快樂的生命，一個小女孩躍入我們的視野，於這樣的環境裏是不多見的。小雪蓮天真的小臉兒上流溢着的歡樂，為這般風景潤了色，也成了聚集我們目光焦點。
她似快樂的天使，圍繞我們雀躍着，因為這裏，大多孤老病殘，我們的到來，是她不多見的歡樂。她在一行人當中穿來穿去，忽而怯怯的望住一張面孔，一雙大眼睛似會讀懂寫在成人臉上的和善。我看出了女孩的心事，俯身拉住了她的小手，小朋友：你叫什麼？今年幾歲了？不經意的交流之後，女孩再沒有鬆開我的手。
半個小時，相對於人的一生何其短暫，然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烙進了我的生命。有疼惜、有愛的延續、有歡樂的音符，還有帶給我的是愛沒有堅持下去的失落。
工作結束了，她的表情竟是那麼的不捨，拉着我的手，眼裏噙滿了淚水，那種孤依無助不該屬於這樣幼小的生命，登上車廂，沉甸甸的心緒裏有一股酸楚在喉間湧動，竟沒了勇氣回望那雙眼睛、那個弱小的身影。
此後，心緒再無法恢復平靜。
該如何親近與温暖這個幼小的生命？讓她的天空多些色彩。用什麼去守護她一生，而不是短暫的熱情。愛是微薄的，但只要給予！我堅信了自己。
幾年時光，逢並不忙碌的週末或者節假日，我會騎單車接她和我一起小住。崎嶇幽長的小路，顛簸之中曾留下多少孩子天真的歡笑，留給了我幾多記憶裏的豐富？
在後來，一向簡單思維的我，沒有過多思慮發生在雪蓮生活環境中的變化——由敬老院搬離，爺爺的解釋是那個環境不利於孩子的成長。在一次探望中來到她們棲身的家，奶奶拉着我的手，只是流淚，爺爺瘦弱的身影在我面前不肯歇腳，似有心事般來回踱步，談話間，瞭解了她們的生活境況，爺爺靠撿拾垃圾維持生活以及給奶奶看病。
奶奶似有隱諱，含混中吞吞吐吐。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想為孫女找個歸宿。
在這個問題上，我也曾有思考，也曾向媽媽提及過此事，媽媽給的建議是你可以愛這個孩子，可以給她温暖，可以接她來家裏住，可以長此下去照顧她，但你還沒有成家，收養一個比自己小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不是件輕易做出的決定。
爺爺奶奶複雜的心情下，有理解、也有失落。
兩年之後，我戀愛了，恰當的機會將小雪蓮的事情講給了男友，男友是個善良、博愛的人，給予我和小雪蓮無比的愛與包容。成家之後，有了女兒，一切一如既往，女兒兩歲的時候，會喚小雪蓮姐姐，小雪蓮也十分喜歡和疼愛這個妹妹。
再後來明白了爺爺奶奶的心事，小雪蓮的親生母親找到了她，要從老人身邊將孩子帶走，老人割捨不下，有意要我留下孩子。
一別五六載，那個小女孩該出落得俊秀美麗了吧！個性裏是否依舊天山雪蓮般的頑強，困境中傲霜鬥雪、清麗灑脱？十六七歲的你該讀高中了，有沒有發奮努力？記住一定要通過學習知識改寫自己的人生。你又生活在哪片天空下？記憶裏會否有我的影子，而我又留給了你什麼！會否記恨我走近你的生命而沒有堅持將你留下？無論如何，你是我生命裏的天使，不曾忘卻直到永遠！
還有爺爺奶奶，你們是否依舊當年於我的失望情結呢？

※本文作者：一本打開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