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煙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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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煙(1969—),山東人。在多家刊物發表詩歌。去那條河裡洗手 傷口 倖存者 頭頂的鐵砧在唱 悲歌

寒煙的詩

去那條河裡洗手


去那條河裡洗手,倒影浸在
罪的源頭∶從鮮花廣場*的方向
我聞到自身的乾渴,這被誰遺傳的
乾渴,象一塊等待燃燒的柴薪
燒死自己的先知,任何時代
除了被疼痛的火舌舔醒
我沒有任何醒來的可能
去那條河裡洗手,被憤怒的漩渦
淹沒∶在一個空氣都淪為幫凶的
年頭,該怎樣謀一份差事?
在市政廳的打字機上敲擊血腥
還是在集中營裡批發死亡
如果上帝允許我思考,我能超過
那位哲學教授*的頭腦?
去那條河裡洗手,只獲得一個個
絕望的回聲∶每錯過一次劫難
都在我心裡投下一圈更大的黑暗
就是說,在別人的傷口裡
根本無法把自己洗淨
就是說,另一條悲劇的河流
正從膝蓋跪成的沙灘漫過
注∶1、鮮花廣場∶1600年在羅馬鮮花廣場,布魯諾遭火焚。
  2、哲學教授∶海德格爾曾將在1933年希特勒上臺當作一場形而上的革命加以慶祝。


傷口


如果我有一個傷口
那肯定是世界從我這兒拿走了什麼
那年冬天,我帶著半顆心
走向大海
不是去尋找另外半顆
只想碎得更徹底,象一個末路狂徒
因此,大海的閃光才被我看成
一萬把斧頭的鋒芒
一個傷口裡有揮霍不完的黑夜
每個黑夜都是被眺望固定的盡頭
大海氾濫我全身的血氣
讓我安靜,讓我著迷——
只有這更大的傷口才能把我安慰
只有這兒才有為傷口保鮮的鹽


倖存者


時間空轉的輪子
被帶原的飢餓
集體的飢餓 從所有宴席上
拿走了你的杯盞
春天邁著輓歌的步伐走向你
每朵鮮花都是無法跨越的
障礙∶夜鶯該如何歌唱?
如果黑夜的喉嚨裡塞滿了
亡者的血塊 開口即咆哮
為那無法救贖的 請求
千萬雙撕裂的爪子——
沒有不殘忍的真相
星光夜夜打撈呼救的殘骸
三十年 你被釘在同一地點
水在杯子裡靜靜結冰
一把積滿債務的椅子帶你下沉


頭頂的鐵砧在唱


頭頂的鐵砧在唱
早於清晨的第一道光
頭頂的鐵砧在唱
晚於夜晚的最後一個哈欠

從早到晚,它在唱
它在唱......
厄運,在我身上確產它的教義∶
從淚水中抽取每天所需的鹽

是誰把它放在我的頭頂
是誰給了我這樣一顆堅硬的心
(只要對自己憐憫一分鐘
生活就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敲吧,打吧
我的兄弟,我的仇人
把你的憤怒再加深一點


悲歌


凝視裡早已寫滿訣別
悲傷的沙漏數著分分秒秒

看你一點一點把血流乾
犧牲的鏈條中你並非偶然的一環

一根柔軟的看不見的鏈條
一根粘合所有生命的椎骨!

鏈條在黑暗中延伸,閃著磷光
又一個人從佇列中站出

為什麼玉石被焚而滿天的羽毛留下
在活人的世界裡我同誰交談

鏈條在延伸,人類不能沒有椎骨
又一顆星星滾進大地飢餓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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