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凡簡介

遊進新時代

作者：肖克凡

記得國小二年級學校就開設了游泳課，我沒學會。身穿三角泳褲頭戴塑料布軋製的泳帽站在淺水區，這是45年前的事情。我國小所在的二年四班人才濟濟，兩位男生是天津人民廣播電台童聲合唱團的團員。升為三年四班，由四位男生組成的四乘五十米自由泳接力獲得和平區國小年級組冠軍。還有一位女同學獲得五十米蝶泳冠軍。天冷了，一位男生獲得速滑冠軍，多少米我忘了。我很羨慕那位女同學，一度萌生向她學習蝶泳的念頭。

我的學會游泳，是在“文革”前夕的水上公園東湖，只學會不甚規範的蛙泳，野路子。天津大學青年湖水深，我去遊了。兩個同學一左一右護着我，很像如今學車的“陪駕”。説起青年湖，我至今記得那年隆冬時節的中共華北局書記處書記閻達開站在湖畔廣場“做檢查”。他身穿黑色制服棉衣戴着眼鏡，檢查只讀到一半兒一大羣天大“八·一三”紅衞兵便高高舉起標語牌，上面寫着“閻達開的檢查通不過！”

我成功橫渡天大青年湖之後，大膽去第三游泳池“測紅道”。如今學生們不懂什麼是“測紅道”，就是考取進入深水區游泳的資質。“測紅道”過程並不複雜：你手持貼有本人照片的“游泳證”提出測紅道的要求，然後跳進池裏往返游水。不記得遊多少米，反正救生員説行了，你就開始踩水。踩水時必須雙手舉出水面以示水性。通過了，救生員在你游泳證上蓋一個菱形“戳子”證明合格。再去游泳時即發給你一條紅色帶子系在脖上———這是允許進入深水區的標誌。那時候的事情往往比較規範，人們也比較遵守規範。

打從學會游泳我以淡水為主，也有海泳經歷。記得十幾年前參加黃山筆會路經太平湖候船，劉震雲葉兆言蘇童王幹一羣人立即下水游泳，還有趙玫。只有我和遲子建沒帶泳裝，坐在岸上觀陣。太平湖本名陳村水庫，上海作家陳村當年在此插隊落户，後來寫作取了“陳村”筆名。他告訴我他姓楊。

我真正熱衷游泳始於去年。主要是受到林希先生感召。我曾撰文稱他為“老頑童”。年長我18歲的老頑童天天下水，我便從善如流也去遊了。我首先規範了自己的蛙泳動作，之後便拾起當年想學蝶泳的舊夢，蠢蠢欲動了。

學蝶泳不容易，它幾乎要求你變成一隻海豚。經過一個多月練習我終於達到“撲騰”水平。游泳館董教練主動借我一冊游泳教材，我當時就遺失在更衣室裏。於是愈覺得跟蝶泳無緣。想起單田芳先生“要想人前顯貴，必得背後受罪”的教導，偷偷在家練習腰腿功夫。旱地練習造就的旱鴨子只能成為“全聚德”的原料，我的蝶泳仍然一派“溺水者”形象。

一天上網，無意之間在百度搜索引擎上敲入“蝶泳”二字，呼啦啦出來一大堆“蝶泳”。有文字教材，有泳友交流，還有動畫和視頻。我驚喜不已。“網”真是一個好地方。尤其蝶泳視頻，有俄羅斯運動員的動作圖解，也有國內泳友的自拍影像，還有奧運蝶泳冠軍錢紅的動作曲線分析。我撞進“蝶泳網友俱樂部”，認真研讀一份份帖子。我由“蝶癮”而“網癮”，跨過紙書開始了上網學蝶泳的日子。天長日久理論指導實踐，我在水裏悄悄進步着。

我終於能夠以“準海豚”的樣子出現在水裏了。有人問我怎麼學會的，我回答説網上。很多不摸電腦的人表情驚異，也有人以為我在説笑。

科技進步，生活大變。以前遊進網裏的是魚，如今遊進網裏的是人。我們日常生活裏不可能的事情漸漸成為可能。我在網上學會蝶泳就是佐證。我不敢説上網能夠學會開飛機，但我敢説上網天高地闊。

有一首歌兒叫“走進新時代”，我上網學蝶泳是“遊進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