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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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艾(1971—),浙江黃巖人,1990年起開始發表作品,1994年起客居北京,首屆劉麗安詩歌獎獲得者,曾發表詩集《夢的概括》
、《輕柔的言語》,中篇小説《活無住身之地》、《攝氏五十度》等。倘若 我 慢跑    狂歡節

王艾的詩

倘若


倘若鑰匙啟動,唱片傳出美的和絃
水泥懸崖上,歌唱者懷揣假肢
繫上鞋帶,在哭泣中卸下翅膀塗彩
粉刷內部的牆壁,在掌聲中隕落

倘若樓梯承受疼痛的重量,窗外
有燦爛的肉體移動在外資公司
而假幣上有臭汗絞出,有壞蛋在上面
計算勞動力,丈量市場的寬度

倘若美人們跳舞,貧乏的生活
從臉蛋上劃出日子的陰影,將隨着
她們的青春一起逝去。她們更喜歡
剔牙,從物質間隙剔出生活的弊端

倘若日光流轉,身影橫卧意識的斷層
落日收捲髮瘋的藤蔓、跳蚤與雷達
精神內部的電話機卻忙個不停
而我卻坐在資料室裏靜候一個人的聲音

一個人的聲音不會來。倘若磁帶踩壞
隱祕的私人關係便公開死亡,而富人的
資本積累成帶血牛排的高度
而窮人的生活過早地剝離出生活本身

倘若日子停轉,樹木激情的耳朵聾了
那聽錯了我腳步前進方向的人是誰的人
那陰沉着臉孔浮動在動物園裏的人
他們相互鄙夷,一直到老年的胸毛褪落

倘若地毯發炎,一片煙灰輕盈凋落
茶漬爬上門牙,窗簾被連日來的油煙薰黃
而虐待春日的光線催促着枝椏發芽
而受虐的根在身體裏盤根錯節,説着恨

説着愛!倘若電視機的眼睛瞎了
萬物的五官長錯了方向,風從瞳仁中
讀出少女的身體曲線。而焦慮的
顯影液中,有模糊的輪廓讓人費解

倘若詞語閃亮,質地硬朗的花崗巖上
有他們的體温,有綠葉在短暫的夜中舒展
有隱祕的光穿越夾縫到達一個人的心中
那這個人便僥倖地獲得他們賜於的傳統

倘若潦草地含着草藥,必定有反抗的四肢
掙扎着坐起。在一個邪惡的夢境
我徒步穿過窒息的草坪,危險的空地
靜悄悄的一片。有人拿着掃把站在那裏

我穿過家的餐廳,趴在植物香氣裏遐想
夢中的敵人,倘若他帶來煙草、臉皮
泥土的味道和盲人的夜晚,我要
黑暗,讓我們一起來分享這巨型蛋糕

倘若鏡子破開,裏邊的形象消亡
……



大夫洋葱味的嘴,説出了一個真相∶
這個人的骨頭早已用作鋪設制度的地基。

在建設靈魂事業的大馬路上,我也説出了
一個真相∶那就是與自由求愛的失敗。

我走過別人的屋檐,
讀着書,喝着茶,
天上人間漫談,逍遙於秩序的縫隙,
從不奢望社會棟樑之間
能升起一輪明月。

香水河畔,黃昏幻象,
是那無賴們未來的藍圖。
雲上,我跌下;
地下,我秉燭夜讀,
只用流水光線,勾勒精神的南北極。

我生在這裏,隱藏視聽,
社會新聞迷漫滾動,
地鐵列車擦肩而過,
我成為車廂對面那個人的幻影。

在歌廳,我畫着彩色玻璃球,
美人尖叫着抓住了時尚,
紳士用金融自戀一生的所得,
與官吏們一道,戒煙、昏迷、嗑藥,
將身體委託給無名公司,甩到了
大自然的懷抱。

我回到自己的屋檐,
抱着樹木漫步於夜色,
與一滴雨,商量着入世,
發瘋、生病,暴走我內心的天涯路。

大夫在世界病房裏悄悄地説∶這個人的骨頭,
早已用作別人賭盤上的骰子。

在混蛋事業的天上地下,我也悄悄地説∶
我會加快我向自由求愛的步伐。


慢跑


太陽開始慢跑,在管風琴
嗚咽的指尖上,橘子
與蒼白的嘴脣慢跑在週末在山崗上。

那裏有黃昏的皮膚,滲出他者的陰影,
改變他內心的學問。有些感覺
象一塊磚砌進了容易塌陷的身體裏。

春日死了,象一隻施了魔咒的卵子,
壞死在日常的放大鏡下面,
細胞們相互攻擊,崩潰,懷抱着秩序與哭聲。

有人把修改過的黑夜,注入到
生命的經脈,而血滴則慢跑在
那苟延殘喘的盲人的耳朵裏。

當聲音壞死,被聾子的黑夜
投訴過。那控訴過去的一定是未來的烏雲。
烏雲的憤怒則來自那慢跑的人羣。

人羣如蟻,黃昏抽打着
痛苦的人,有些感覺
你不説它,它象刺一樣慢跑在你的衰老裏。


狂歡節

我們惟一的健康是疾病
--T—S—艾略特


一 馬戲團

他們從帝國的銀行取出經費
用於修補缺氧的太陽,傷殘的
月亮;描會玻璃鋼藍天
彩雲,暴風的形狀,與九大行星的
軌跡。他們捐獻出器官

向人們展示肺活量,拱形脊椎
塗着油彩的臉,以及底層
美人內向的嬌軀。他們吶喊
吆喝着,以發炎的喉音
向生活的肉湯吹一口熱氣

搭在半空的舞台,天馬環繞着
宇宙的中心踢踏。他們牽出
野獸,在銀河系描繪着
以獸類命名的星宮。他們從中
獲取讀得的利潤,成為

出版太陽系的財主。當他們
從遙遠的都城搖響骨質銀鈴,城中的
官吏抱着錦繡花球,去迎接雨後的
馬隊,他們於是展開厭倦的笑顏
猶如一堆馬屎陷在泥濘的地裏


二 月光芭蕾

輕旋的樹影,靚藍的羽絨
細瘦的褲管,美容院提醒的
標準腰圍,和盛行的減肥運動
在夜晚進化的體形中,旋出
她幻影中的片斷。抽象的領空之上

鋼筋的胳膊彎曲,臀部的磨盤
磨出雪白的汁液。電子的左腿
配合着煙草的右腿,淌過
私有制市場的側面,空寂的頭顱
月光淘洗着,懸而未決的私生活

沉沒的隕石,熄滅的火焰
咖啡已冷,巧克力溶化
她停頓,轉身,虛空的弧度
她的指南針,方向盤,損壞了身體
她的臍眼有一簇嘹亮的罵聲響起

在自然酒店的廳堂,琴鍵按下
象抽搐的盲腸帶動潮濕的心靈
在夢的遠方複製一具美的生命
她的天鵝脖勁,垂柳的睫毛
身體好象成了一個月光的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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