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德拉的“小包袱”小説《慶祝無意義》

來源:文書谷 2.49W

米蘭·昆德拉以85歲高齡出版新小説,且是20xx年醖釀之作,相信很多人同我一樣,都還來不及去關心他寫了什麼就已經為之激動振奮甚至豪情萬丈了。要知道這個年齡的很多小説家除了寫回憶錄已經不會再寫別的什麼了,要知道寫小説是件多麼耗體的事啊,而且往往吃力不討好。你85歲了,寫得好別人認為是應該的,否則對不住你的名聲是吧;寫得不好年紀那麼大還要被人砸被人唏噓,人家可不管你身體好不好心情舒不舒暢的。我不是陰謀論者,不覺得昆德拉此舉和經濟問題或者衝擊諾貝爾有什麼關係,我想他是真心熱愛寫小説的吧,或者只是因為不甘寂寞?那也是好的,有一個小説家,技藝功底胸襟視野都上佳,你又喜歡他,寫了新作品當然值得高興,如果你是出於這樣的心態讀這本新作,應該不會太失望的。

昆德拉的“小包袱”小説《慶祝無意義》

然而,還是有很多人大呼不過癮,覺得昆德拉並無突破。不錯,這是事實,四年前的文論集《相遇》就已經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完全可以説是《小説的藝術》的延續,只是延續而已,毫無更進一步的意思。《慶祝無意義》也是,哪怕你只讀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一部作品,都足以辨認出它們的模樣有多麼相似,且後者也未有超越之意。昆德拉式的主題一如既往,對刻奇(媚俗)的反叛,對蘇聯政治的譏諷,對傳統的詰問,這些主題曾經如此迷人,有一段時間它們幾乎壟斷了所有嚴肅作家的作品,而他們的領導人便是昆德拉。人們感慨歲月的無情,把作家們都熬老了,熬爛了,也許是的,當你成了經典的時候,就意味着你已經過時了,所以還是識相點寫寫回憶錄吧,這樣才更識時務?

我想談談作家的標誌這個問題。昆德拉的珍貴之處在於他的現代性,從《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開始,他表現出來的反叛意識,劇烈的抗爭性;他迷人的文本結構:碎片化,對照關係;他流亡作家的身份,敏感的國籍,對現代政治尖鋭的思考,這一切都讓他的小説一度成為現代主義的標杆,讓他本人成為文學偶像。偶像的本質是高度的標識化,文學偶像本身可能並不膚淺,但偶像化卻會使作品“被膚淺”,被不斷強化的特性最終成為了一種時尚,喪失了它的先鋒。這種情況在村上春樹身上也表現得十分明顯。那麼,作家有標誌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這很難回答。像昆德拉這樣在前作中已無數次樹立了自己標杆的作家,一旦無法在後來的作品裏呈現出對這一標杆的昇華或超越,就非常容易落入自我重複的嫌疑,這就是風格獨特的作者通常會面臨的窘境。面對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85歲的昆德拉老先生顯然已經不夠前衞,他的先鋒被定格在了已然成為了經典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裏,想要在《慶祝無意義》中繼續看到他急先鋒的身姿,這樣的期待註定會落空。

但我認為,這只是讀者或評論家的心態問題,拋開作者及有關他的一切,只看作品,這個新作並非無甚可談。這是一個典型的小品式小説,篇幅不是太長,結構不是太緊湊,語言節奏從容不迫,沒有大波大瀾,只有作者抖出的小小包袱,一個接一個。通過這些包袱,作者抓住了三個點:肚臍,語言,和斯大林的笑話。肚臍一條線,探討的是性與生育,與母性的關係。作者設置了兩位全然不同的母親。阿蘭的母親在他十歲時便拋棄他離開了家,她甚至後悔自己懷孕,想要通過自殺來反抗。夏爾的母親卻被稱作“天使”,這是一個慈愛有趣的母親,但天使是沒有性別的,阿蘭尖鋭地指出。在這裏,性別、生育和母性看似都是由女人承擔,實際上內部卻存在巨大分歧。作為女性(凸顯性別特徵),生育和成為母親(褪去性別特徵)其實是對固有性別的一種背叛,但這種背叛又充滿了必然性,或者説是必然導致的結果。夏爾的母親順應了這種必然性,阿蘭的母親卻背叛了它,藉此作者展開對意義的第一層質問,必然性是否確實是必然的?對母性意義的確立對女性而言到底是昇華還是摧殘?作者最後通過對天使墜落(夏爾母親即將離世)這一情節完成了對意義的反詰。

語言部分的主人公有兩個,一個是達德洛,另一個是凱列班。達德洛善用言辭,試圖通過驚人的語言能力來博得女性青睞,雖然總是失敗。為了在朋友面前突顯活着的重大意義,他甚至謊稱自己得了癌症。凱列班早年當過演員,為了讓自己感受一個他者生命完整的存在,凱列班謊稱自己是巴基斯坦人,併發明瞭一種誰也聽不懂的巴基斯坦語,好把自己與眾人隔離開來。達德洛和凱列班共同的可笑之處在於他們都特別希望通過語言來對存在進行濃墨重彩的描繪,但最後都失敗了,因為語言的意義是有限度的,與達德洛完全相反的卡格里克,一個語言平乏毫無驚人之處的人,反而因為漠視了語言的意義而成了著名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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