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去天堂
一
公元604年，一個因好遊樂而諡日煬的皇帝，三百六十萬勞工，一條河，運河。
公元2005年，一個孤身的旅者（或者歸客），一個與天堂有關的夢，一條船，夜船。
他用了六年的時間，而我，只要一晚便可抵達夢的彼岸。
在啟程的時候，總是滿懷希望，還有期盼，或者還有些許隱約的慌。
夜船去天堂。
二
生命的本質是虛無，人生就如一場旅行，旅程的終點是虛無。
夢想的本質是夢想，途中的無數夢想，並不能改變什麼，能改變的僅僅是夢中那片刻的心情。
不必害怕虛無，既然虛無也不過是一種註定的存在。
或者，那些夢想才是重要的，是夢想帶來了歡樂與痛苦，幸福與失落，平靜與狂喜，希望與絕望，成功與失敗......這一切，都是人生必不可少的裝飾。
我們不是因虛無而存在，我們是為這些裝飾而活着，是這些裝飾讓我們發覺生命的意義。
三
夜船去天堂。
我喜歡夜，喜歡船。我以為夜船是去天堂的最好的方式。
天堂是另一個虛無的存在，這世上並無那麼一個地方切切實實對應着它的名字。而每個人都有他想去的天堂。千萬人有千萬個天堂。
我的天堂，在那裏，那個有你的地方。
我就要去的地方，是天堂。很久以前，很多人，化很長的時間，挖了一條河通向那裏，成就了我今夜的旅程。
今夜，我就飄浮在這條古老而又年輕的河上。千年以來，有多少人如我這般飄浮？
船來船往，順流或者逆流，都是因了前方的終點。
今夜，有多少人如我這般，夜船去天堂？
四
遠處的萬家燈火，籠上了夜色，一片過去，又是一片，演繹着人世的繁華。
想象中的一個窗口，一盞不眠的燈，還有那個點燈的人，就讓我感覺到了温暖，那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那年的粉牆黛瓦，那年的桃花臨水，那年的楊柳扶風，那年的風流旖旎，都流落在歲月的深處。
我努力忘記惆悵。
月明星稀，銀河風平浪靜，可有星槎泛遊？
摘星的人，佇立船頭，伸出手去，觸着的是巡遊的風。
晚風入懷，帶着水的氤氲氣息，也挾着來自岸的世俗氣息，撩亂心緒如發。
“伸手摘星，即使徒勞無功，亦不致一手污泥。”
月光下攤開的手心，是純潔的蒼白。
有流星劃過天際，是誰的雙眸，在那一刻熠熠發光？
五
水深流靜。
船穿行在夜色之中，打破河的虛空。在潺潺的水聲裏，我漸漸睡去。
有一縷月光穿越數萬光年，瀉落在牀前，未曾驚擾我的夢。
朦朧的燈影，欸乃的漿聲，我行走在一個遠古的夢裏。
一葉扁舟，是誰在擊楫而歌：
“今夕何夕兮，
中搴洲流，
今日何日兮，
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羞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條船，已出發了千年。
還有誰，依舊等候在那個渡口？
在夢裏，我睜大着雙眼。我不願錯過，那最初的相見。
※本文作者：風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