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與不純的居

來源:文書谷 1.7W

七月,在全國很多城市都處於"烤"的日子裏,青城卻是別樣的氣候,成了持續幾天的"26度"的最宜居城市。

純與不純的居

那是七月最後的一天下午,青城的天空陰雲密佈,有一場雨即將到來。我跟妻子正坐在青城的朗域售樓部,與銷售部陳經理琢磨着購房合同,即使用一輩子的積蓄,還要餘生揹負"鉅債",雖輕輕的幾頁紙,對我來説,如山一樣沉重。妻子説,你可想好了。付了首付,再裝修,女兒的嫁粧可就泡湯了。

我點點頭,額頭上已是濕濕的。

窗外下起瓢潑大雨,在一陣電閃雷鳴過後,我簽上字,摁上手印,好像"賣身契"一樣。我似被房子綁架了,身子陣陣發緊,有莫名的痛感。

我搓着手,跟妻子説,簽字吧。這不也是一輩子念想嗎。妻子簽字時,手卻抖抖的。

上樓交了保證金,在下樓時,我跟妻子説,我們離走出"蝸居"不遠了。妻子卻是滿臉是汗。她因為到了更年期,總是汗水淋淋的,眼睛也溢進了汗水,她連忙從包裏拿出紙巾擦淨。我們走出了售樓部。

購房合同簽了,心裏也就落地了。

今年青城的雨,不知是怎麼了,説下吧,就雷雨交加,大雨滂沱;説停吧,瞬即晴好,陽光明媚。這場短暫的暴雨,驅走了夏日的炎熱,略略透着陣陣的涼意。看着從街頭巷尾裏出來的人流,看着他們急促的腳步,臉上的疲憊,我不知道該慶幸自己,還是羨慕他們。我想,我還沒有老,我還有生活的鬥志,還有去尋一處美景的慾望。

我們靜靜地站在街上,任風輕輕地拂動,聽這個城市發出的陣陣喧囂。我跟妻子説,這就是應景呢。今年是鼠年,也是小龍嗎。龍戲水呀。《白蛇傳》,那青蛇、白蛇不都是在雨裏舞動嗎。

我來到這個城市已有二十多年。我三次搬家,一次比一次大一些。上世紀末,我搬遷到現在的保險小區裏,房子是兩室一廳的。開始時,都住的是一個單位的,物業有公司統一管理,房後就是取暖所,小區裏井然有序,夏天同事們坐在院子裏喝啤酒,冬天的暖氣也很熱,那麼和和氣氣、暖暖融融的氛圍。不幾年,院子裏的房子出售了,同事漸漸少了,各奔東西了,物業也沒有人管了,連樓道都沒有人打掃了,房後的暖氣所也承包了,也不好好燒了。冬天室內的温度都在十五度左右,看電視穿大衣,穿棉拖鞋,吹着熱氣扇,睡覺要用電褥子,不然被窩跟冰窖似的。

家不暖,心不熱,日子就難過。

就連西鄰的"大將作"那座32層的高樓也看我們好欺負,掠去了我們小區的很多陽光,大將作北側的小區因遮光而得到了補償,而我們小區卻偃旗息鼓,人們以沉默面對大將作的陰影,隱忍歎息。

讓我下決心買房子,是今年元旦,在人們喜慶佳節時,元旦晚會剛剛結束,我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我從後窗望去,取暖所的鍋爐房頂高大的黑黑的煙筒一節一節已經骨碌碌在街道上滾動着,熱水流滿了街道,熱氣在燈光下慘白的,飄移着。

不一會兒,暖氣片就冰涼冰涼的,屋子裏也寒徹刺骨。

第二天,附近的居民紛紛來到取暖所。向取暖所打探消息,取暖所那個禿頭所長,仰着脖子指着身後的鍋爐房説,需要維修幾天,那又怎麼樣,鍋爐房壞了,燒不了暖,沒有辦法。人們就不願意了,平時不好好燒,少燒一爐,你就賺了,要不你能買起"寶馬"來。人們就跟他吵,最後還動了手,招來了派出所,也引來了記者。

元旦放了三天假,凍了三天。原想元旦期間,整理思緒,寫點東西。自搬到這個房子裏,只有兩個卧室,一個我們夫妻倆住,一個女兒住,為了不影響她們休息,我的寫作間就在客廳。每每在晚上寫作時,總想有一天自己能有一個書房。想了很多年,有一個書房成了自己的夢。

冰凍三尺,非一冬所感。換個房子吧。

有這個想法以後,就每天到房產信息網去找,離單位近的,價格便宜的,環境好的。

第一次,去了巨海城有個二樓,是個二手房,是老倆口在住,看着像是做學問的,滿屋子掛的是蜜蜂、蝴蝶、蜻蜓標本。房主大娘縷着頭上的白髮説,我們還有房子,這就不住了,有傢俱,還有鋼琴,都不要了,那鋼琴還值幾萬呢。正在燒水的大叔,邊倒水,邊説,這個房子面積比合同面積大,物業也不貴,比價太合適了。我在屋子裏轉了轉,面積太大了,有四五個房間,用不了,即使再便宜,也不好住,是浪費的。對於我這個琴瑟不通的人,那架價格不菲的鋼琴不是與一堆雜物一樣嗎。

房屋中介的,領我們去了園藝小區,是一個十七層的。房主是一箇中年婦女,也是一個職業女性。剛進了屋子,房主就悄悄塞給我一個紙條,我不知所以然。在看了房子後,下樓了,我打開紙條,紙上寫的手機號碼。妻子説。她是想賣房,就是想直接跟我們談,是不想交中介費。我恍然大悟,看來房主是精於算計的人,這樣的人的房子,我還真不敢買了。

還是自己找吧,去了博雅、金宇……跑遍了青城的大街小巷,南環北里,公寓小區,最後選定了朗域小區六號樓的一樓,是三小室,我們去了幾次,看了幾次,也看對了,跟銷售部經理磨,跟銷售部經理纏,下了軟磨硬泡的功夫,最後給了我們一個可心的價,就這樣,簽字畫押,購房落定。最讓我興奮的是我"可以有"書房了。我偷偷地樂了。

晚上,妻子和女兒兩人,坐在小屋子裏,翻箱倒櫃,找出卡折,計算器聲噼噼啪啪,如數家珍一樣。我説,太誇張了吧,有那麼多錢嗎,值得用計算器呀。

妻子説,我總覺得攢的比這多,是不是丟了存單了,我説,不會吧。女兒説。你倆來這二十多年了,才攢下這點錢呀,我以為咱家多有錢呢,原來也是窮人呀。看來也就是交個首付,再貸個十幾年款。

是呀,我現在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一平米房子呀,買個一百平方米,不吃不喝也得十年呀。買就買了,網上不有人在造勢嗎,二三線城市房子還要漲價嗎。到那時,那點積蓄更不大大縮水了。即使房子漲價崩盤了,咱們那點錢不就成了輕飄飄的廢紙了,灰飛煙滅了。

妻子説,把外面欠的要回來吧,湊一湊,少貸些呢。我們奔六十的人了,貸也貸不了多少。

我知道,她姐姐和我妹妹都有幾萬的借款,可是她們也不寬裕,很緊張,要不早還了。親姐熱妹的,為難時總應該幫一把的。我是心裏這樣想的,她們是不是這樣想的,我嘴上沒有説。

屋裏沉默很久,話顯得多餘了。

妻子用手指撓頭,女兒玩着微信。笑着説,你倆該享點福了,債務怕啥,不還有我嗎。

我摸着女兒的頭説,總也不能讓我女兒,剛參加工作就背上包袱吧。不是,還有這個房子嗎,也能賣點錢。給女兒做理財,準備嫁粧吧。再説,這些將來還不都是女兒的。

我拿起購房合同,在手上啪啪地響着,好似那是一張賭牌。大聲地喊着。為了我女兒,為了我的書房,為了我們兩個老東西晚年舒適,當一次老"房奴"吧。

對於我們而言,也並非所有釋放壓力的方式都可以吶喊。

説完,三個人都笑了。我的眼睛濕潤潤的,不是心疼錢,是為自己暮年的一個抉擇,我為自己的抉擇感動着,即使再沉重,再沉重,走出了蝸居之夢,有夢總比無夢好埃

買了就買了,俗話説,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嗎。人生不總是在還債嗎,物質的,精神的,有形的,無形的,那是不是生活更有了意義呢。純與不純的居,流淌着生命的氣息,別把人生過得沒有了奔頭,不僅僅為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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