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淚流成河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我不是男兒，然而，在我早年的記憶裏，很少流淚。
哭泣似乎與我無緣。童年時，關於哭泣的記憶很少，上學以後，似乎更是堅強的從不流淚。甚至，在國小，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也沒有馬上哭出來。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是午睡時刻，班主任輕輕走到我身旁，對我説，你父親去世了。我似乎沒聽清她説的話，木然地回到我的位置，睜着無神的眼睛，不動，也不説話，一中午就這樣發呆。直到放學回家，三姐哭着告訴我，小妹，咱爹沒了的時候，我才哭出聲來。
我是老生子，在父母心中是很聰明伶俐的一個，所以，重男輕女的父親還是很疼愛我的。但，也許那時我太小，也許那時的我太不懂事，也許，父親生病後住院很長時間使我心中的一切有所淡漠，我至今説不清楚，反正當姐姐用自行車將我載到30裏地以外的醫院看望父親的時候，我心裏除了疼惜，更多的是恐懼。那時的父親被病魔折磨的很瘦，瘦的令我害怕。但，就是那樣，父親依然堅強地坐起來，招呼我到他身邊坐下，以便近距離地看我，和我説話，憐愛之情溢於言表。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在同去探望的親人們偷偷流淚的時候，我沒有哭，儘管我心裏那麼難受；儘管，現在，當我想起那時的情景會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曾以為自己一生與淚水無緣；曾以為，堅強就是我固有的個性；曾以為，也許，自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當年齡增長，閲歷加深，經驗豐富，嚐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以後，我卻更加多愁善感起來。有時會不懂自己：為何老了老了，竟然越發脆弱起來了？
脆弱的幾乎無法自拔的時候，是前年夏天。
當看到愛人因腰疾倍受折磨而極度痛苦，當看到平日充滿活力的愛人被送到醫院時無奈的神情，當看到愛人在疾病面前是那麼無能為力的時候，我的心在痛。我強忍淚水送別同事，轉過身，茫然不知所措。然而，我需要堅強鎮定地面對躺在病牀上的愛人。我儘可能表現出平靜，慢步來到愛人身邊，其實，此時，我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關切地看他，關心地詢問他的感覺。我知道我的語言有多蒼白，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空洞。一向沒心沒肺簡簡單單生活的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倒了。
醫生説要手術。説病情很嚴重，手術很輕鬆。
我什麼也不知道。
中午了，要吃飯。一切都要正常，這樣，才不至於對病人的心理產生太多的負面影響。我安慰一下愛人，然後，去買飯。
我象往常一樣走路，在他面前。可是，一離開他的視線，就狂奔起來。我快步下樓，來到附近的超市，想盡快買些飯菜回來。他一定餓了，到了吃飯的時間，他是必須吃的，否則，會感覺餓得難受。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淚流滿面。當我在櫃枱前選擇飯菜時，竟説不出話來，只能用手勢代替語言。結帳時，我不停地用手擦眼淚，可是，眼淚象滔滔江水，奔湧着，沒有完結。視線模糊了，我顧不得周圍異樣的目光，掏出紅色的鈔票，接過找零的錢，飲泣而去。到了住院部大樓，我沒有馬上去開電梯，而是站在外面，仰頭看，模糊的雙眼，只看到了無奈。無助的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三姐的電話，卻只叫了一聲“三姐”就什麼也説不出來了，只是一個勁地哭。面對愛人的病，此前所有的挫折與委屈都算得了什麼！
手術與否，愛人希望考慮以後再決定。於是，取了一些藥，我與愛人回家。一路上，我緩緩地騎着摩托車，淚水又一次汩汩滔滔地流下來。我不能讓他看見這一切，也不能讓他聽出我的聲音有任何改變，於是我強顏歡笑與愛人説話，搜腸刮肚地找理由安慰他；我控制着車速，讓自己走到十字路口時紅燈恰好亮起，以便有機會偷偷擦去臉上的淚。這一路，我知道了笑着流下傷痛的淚是什麼滋味。
其實，愛人是知道我的心理的，只是，他默默無語，一個字也不説。
儘管心痛，儘管茫然，儘管無奈，儘管脆弱，我還是對自己説，堅強起來，柔弱的肩膀要抗起生活。
征服疾患，本地醫院已有足夠的實力。可我還是千方百計打聽更好的醫院，於是，朋友對我説了一個名字：省立醫院。
為了治好愛人的病，再困難，我也會做。
於是，我安頓好家裏，帶上病歷和片子，坐上去省城的列車。一夜沒有閤眼的我，不知道睏乏的滋味。早晨上班的時候，我匆匆趕到省立醫院。候診中，臨坐的一位姐姐是濟南人，我向她詢問這方面最好的醫院，她在我的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地址，於是，在傾聽了省立醫院專家的意見以後，我又匆忙趕往省中醫院。晚上，奔波了一天的我坐在火車上睡着了。
儘管，我的作為可能幫助不大，但，我知道，已在愛人心裏注入了温暖、希望與力量。脆弱的我，已不再脆弱。
我不再流淚。因為，當淚流成河，我不懦弱。
2007-5-1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我不是男兒，然而，在我早年的記憶裏，很少流淚。
哭泣似乎與我無緣。童年時，關於哭泣的記憶很少，上學以後，似乎更是堅強的從不流淚。甚至，在國小，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也沒有馬上哭出來。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是午睡時刻，班主任輕輕走到我身旁，對我説，你父親去世了。我似乎沒聽清她説的話，木然地回到我的位置，睜着無神的眼睛，不動，也不説話，一中午就這樣發呆。直到放學回家，三姐哭着告訴我，小妹，咱爹沒了的時候，我才哭出聲來。
我是老生子，在父母心中是很聰明伶俐的一個，所以，重男輕女的父親還是很疼愛我的。但，也許那時我太小，也許那時的我太不懂事，也許，父親生病後住院很長時間使我心中的一切有所淡漠，我至今説不清楚，反正當姐姐用自行車將我載到30裏地以外的醫院看望父親的時候，我心裏除了疼惜，更多的是恐懼。那時的父親被病魔折磨的很瘦，瘦的令我害怕。但，就是那樣，父親依然堅強地坐起來，招呼我到他身邊坐下，以便近距離地看我，和我説話，憐愛之情溢於言表。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在同去探望的親人們偷偷流淚的時候，我沒有哭，儘管我心裏那麼難受；儘管，現在，當我想起那時的情景會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面。
曾以為自己一生與淚水無緣；曾以為，堅強就是我固有的個性；曾以為，也許，自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但，當年齡增長，閲歷加深，經驗豐富，嚐到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以後，我卻更加多愁善感起來。有時會不懂自己：為何老了老了，竟然越發脆弱起來了？
脆弱的幾乎無法自拔的時候，是前年夏天。
當看到愛人因腰疾倍受折磨而極度痛苦，當看到平日充滿活力的愛人被送到醫院時無奈的神情，當看到愛人在疾病面前是那麼無能為力的時候，我的心在痛。我強忍淚水送別同事，轉過身，茫然不知所措。然而，我需要堅強鎮定地面對躺在病牀上的愛人。我儘可能表現出平靜，慢步來到愛人身邊，其實，此時，我並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關切地看他，關心地詢問他的感覺。我知道我的語言有多蒼白，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空洞。一向沒心沒肺簡簡單單生活的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擊倒了。
醫生説要手術。説病情很嚴重，手術很輕鬆。
我什麼也不知道。
中午了，要吃飯。一切都要正常，這樣，才不至於對病人的心理產生太多的負面影響。我安慰一下愛人，然後，去買飯。
我象往常一樣走路，在他面前。可是，一離開他的視線，就狂奔起來。我快步下樓，來到附近的超市，想盡快買些飯菜回來。他一定餓了，到了吃飯的時間，他是必須吃的，否則，會感覺餓得難受。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淚流滿面。當我在櫃枱前選擇飯菜時，竟説不出話來，只能用手勢代替語言。結帳時，我不停地用手擦眼淚，可是，眼淚象滔滔江水，奔湧着，沒有完結。視線模糊了，我顧不得周圍異樣的目光，掏出紅色的鈔票，接過找零的錢，飲泣而去。到了住院部大樓，我沒有馬上去開電梯，而是站在外面，仰頭看，模糊的雙眼，只看到了無奈。無助的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三姐的電話，卻只叫了一聲“三姐”就什麼也説不出來了，只是一個勁地哭。面對愛人的病，此前所有的挫折與委屈都算得了什麼！
手術與否，愛人希望考慮以後再決定。於是，取了一些藥，我與愛人回家。一路上，我緩緩地騎着摩托車，淚水又一次汩汩滔滔地流下來。我不能讓他看見這一切，也不能讓他聽出我的聲音有任何改變，於是我強顏歡笑與愛人説話，搜腸刮肚地找理由安慰他；我控制着車速，讓自己走到十字路口時紅燈恰好亮起，以便有機會偷偷擦去臉上的淚。這一路，我知道了笑着流下傷痛的淚是什麼滋味。
其實，愛人是知道我的心理的，只是，他默默無語，一個字也不説。
儘管心痛，儘管茫然，儘管無奈，儘管脆弱，我還是對自己説，堅強起來，柔弱的肩膀要抗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