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的驕傲

閒着無事，整理一下舊照。這是本老式相冊，現在可能難覓蹤跡了。隨意翻翻，目光一下停留在一張發黃的黑白照上。照片是我和兩個哥哥的合影，這時的大哥已是個英俊的小小少年了，我和小哥懵懂地一左一右緊挨着，稚氣的我歪着頭，傻傻地、楞楞地。我想不起何時有了這張照，只覺胸口有什麼在流淌……
大哥年長我很多，十五歲離開家鄉去省城上大學，記憶中和他相處的時間不多。他考上大學那年，我正讀國小二年級，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我便挺起胸脯，驕傲地告訴所有的同學：我有個上大學的哥哥。七九年上大學的人極少，於是大哥成了我向同學炫耀的資本，即便是老師也很羨慕我。由於年齡的差距，大哥和我的話不多，可我還是樂顛顛地願意跟在他後面走，因為他是我的驕傲。每年，學校放假是我最開心的時候，我可以見到我驕傲的大哥了。大哥很疼我，我和小哥年齡相差少，免不了磕磕碰碰，作為兄長，他總是護着我這個小妹。小哥便把矛頭轉向大哥，有次居然和大哥打起來。我心疼大哥，也摻合着打起來。小哥撕爛了大哥上大學唯一的一件新衣，還是叔叔送的，大哥沮喪極了！事後上大學的大哥和我們一起跪了搓衣板，理由是爸媽責怪大哥沒有管好弟妹。現在想來，當年的大哥是多麼委屈，鄰居眼中驕傲的大學生，竟然在上大學的第一年跪了搓衣板。
進了大學，聰明的大哥如魚得水，在校各方面表現不錯，每學期捎回的成績單都讓我和小哥羨慕不已。八零年正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湧現了不少讓人一下子接受不了的新生事物。記得，有次大哥回家，穿着長及地面的大喇叭褲，我納悶為什麼要把褲腳做得那麼大，不浪費布嗎？在爸媽眼裏這簡直是另類，爸爸勒令大哥馬上脱下來，雖然大哥萬分不情願，還是依着脱下了。不懂事的我認為爸爸的話一定是對的，是我的大哥變得越來越陌生了。我不喜歡喇叭褲，不喜歡穿着喇叭褲的大哥。
終於，我驕傲的大哥畢業了，他選擇了遠離爸媽的地方。望子成龍的爸媽捨不得這個驕傲的兒子離他們遠去，在火車徐徐駛向那個陌生的城市時，脆弱的媽媽已是淚流滿面。年少的我不能理解媽媽，反而羨慕坐上火車的大哥，暗自高興有天我也可以坐上火車，去大哥居住的城市。不明白大哥在登上火車那刻，為什麼還要回頭無聲地看一眼媽媽，更不明白選擇遠去的大哥原是胸懷抱負的。儘管大哥遠在他鄉，但細心的哥哥從沒有忘記對弟妹的呵護，對爸媽的關愛。常常寫信回家，問起我們的學習和爸媽的身體。之後，我學會了思念，學會了牽掛，和媽媽一樣盼着驕傲的大哥回家的曰子。時間就這樣悄然逝去，我依然常和同學提起我驕傲的大哥，説起我驕傲大哥的故事。同學聽多了，沒有了先前的羨慕，只是淡淡地點點頭。我不知我為什麼要重複這個老掉牙的故事，只知我想告訴所有的人，我有個驕傲的哥哥。
經過十年的打拼，我驕傲的大哥終於在他而立之年，在那個陌生的城市，立起來了。他不僅立起來了，而且是立在萬丈高樓的堅固基石上，他為我和小哥樹立了一個榜樣。大哥取得的這些成就，我一點也不驚訝，因為我的大哥原本就是我驕傲的大哥。我還要重複那個老掉牙的故事，告訴所有的人：我有個驕傲的大哥。
※本文作者：語兒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