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如此

初見她是個一般的女孩子，沉穩，安靜，一張像孩子一樣圓圓的臉並不算怎樣美麗。每個男人的虛榮心都讓他自己想娶個花瓶回家擺着，所謂“進得廳堂下得廚房”不過是一種美好的理想，我似乎也不能夠免俗。可是魚與熊掌有時候很難兼得。
她卻似乎都不在這兩種之列。那個夏季的傍晚，沿着那條窄而殷實的小街走着，有種温馨的純粹的快樂在裏面，她安靜而且大方，偶爾聽到路邊的音像店裏傳出的音樂就説上幾句，她的評論新奇而且脱俗，這叫我看出走在身邊的不是一個庸常的女孩。
我們聊天，不知道怎麼由社會説及政治歷史，而後文學，她竟然能夠侃侃而談，我的心底不禁升起一種敬意，抬頭看她竟看到一臉的書卷氣，這雖不是我向往中的女子，可是古老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説法早已荒謬了，為了控制家庭而娶一個粗俗的女子回家只能説明自己的無能和自卑。花瓶不過是一個擺設，而娶個才女回家就像獲得了很多免費的書籍一樣寶貝。從那一刻起似乎看到了自己充滿了品位的家。
我們開始頻頻接觸，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我喜歡走在她的身邊聽她的關於那些文化的評論。
有一次無意間説起關於生日禮物，她説那些鮮花飾品布娃娃都把女孩子估計得過於簡單了，其實很多女孩子像她一樣，她曾經站在街邊的書店前面，拿着一套小説愛不釋手，她看了很久可是就是覺得價錢太貴了，她希望有一天，有個男友送給他。我聽了這話覺得現在這樣的女孩子真是非常新奇，不俗。不論她是刻意的還是無意的我一定要送給她。
在温馨的交往中我們迎來了她的生日，那天在晚飯之後，我打開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拿出了包裝精美的那套小説，她看出是書，眼睛裏面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猜測着書的名字。我只是微笑看着她，她拆開了包裝紙，看見竟然是那套小説，雖然掩飾，可是眼睛裏面仍舊能夠看出迅速掠過的一絲失望。
怎麼，不喜歡麼？我問他。
不是，我已經買了這套小説了。不過，這是你送給我的，意義不一樣。她笑笑説道。
我釋然，笑着説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去更換，明天我們去那間書店，你自己挑一套你喜歡的小説。
真的！她聽了高興極了，像小孩子一樣拍手幾乎跳了起來。這太好了，她説。那一刻我體會到令自己喜歡的人高興是一種更無限的快樂。
那天晚上，她帶我來到了她的宿舍，在那裏我看到了靠近牀頭的整齊的書桌，牆上貼着她自己寫的字畫，在那些書之間，我看到了一本打印的詩集，這是一個會寫詩的女子，我的心頭充滿了幸福和自豪。
不久，我們就結婚了，單位分給我們一套一居室的房子。那間小小的卧室裏面，除了大牀之外，就是那套小書櫃十分顯眼，那裏擠滿了她的寶貝書。還有一些仍舊放在木質的箱子裏。那些書是她的過去，一個我瞭解不多的過去。但是我愛着她和她的過去。
她一直期待着有自己的書房，有整面的書櫃可以把她的書都放進去，她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寫出自己的書。我知道她的理想，我要為此努力。
我們後來有了自己的寶寶，她會一邊帶寶寶一邊吟誦古詩，那些詩句簡直隨口而出，寶寶在她的薰陶中幸福長大，有了寶寶之後她變得忙碌起來，許多書和尿布一起扔在大牀上，在尿布奶瓶之間，我感覺到她的尷尬。我的內心有點歉疚。可是有一天我上網，我看見一首詩名叫做《別把孩子驚醒》，作者是她的網名，我忽然豁然開朗，其實對於她來説，生活本身就是一首詩，在這種通俗的生活中她仍舊能夠感受到一種詩情。
現在，我們已經住進了帶有書房的大房子，她已經有了她喜歡的固定書桌，電腦，她的書櫃，她能夠把自己創作的字畫掛在牆上增添家裏的文化氣。我們的寶寶也已經懂事上學。
一切都在改變，唯一不變的是那些書桌，餐桌，大牀上面隨處可見的書。她因為被打斷要做家務所以把書隨處放置。
這個喜歡讀書，寫字，寫詩的女子，已經和我一起生活了七年，她雖然已經是一個母親和妻子，可是她帶給這個家庭的光輝和韻味卻愈加深厚，我愛她，也愛着她的書。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
2006．10．7
※本文作者：東籬小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