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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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如火

這是一座古城,也是一座小城,它北面依山而居,説是山,其實並不高,沒有俊俏挺拔,沒有怪石嶙峋,確切地説它只能算得上是一個個綿延起伏的山丘,我居住在這座城市的北面,離山不遠。
我喜歡黃昏時爬上那最高的山頂,懶懶地坐在山頂唯一的那塊大青石上,靜靜地看夕陽沉入山底,在這種時候,我是那寂寞疏離而冷漠的個體,什麼都可以想,也什麼都可以不想,我甚至為落日放聲歌唱,也曾為夕陽翩翩起舞。
已經是深秋了,我踩着片片落葉,又來到了那塊大青石旁,此刻我想起了軒,軒長得面目清秀,戴一副眼鏡,顯得精明、文雅又略帶幾分與生俱來的傲骨,引得很多漂亮女孩總是有事沒事地找理由和他接近,尤其是他們單位的那幾個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居然主動約他,我知道軒喜歡的人是我,除非是集體聚會,他從不單獨赴約。
他一有時間就會給我發短信,通電話反倒不是太多,他不是那種不善於言辭的人,可他卻對我説,“有好多話,我在你面前就變得不知道如何表達了。”,從他的短信中,我不難看出他的言之實,情之真,我有時也人為此深深地感動着。
手機響了,我有些厭惡,我嫌它打斷了我的思緒,把手機留在大青石上,我兀自向前走,朝着夕陽,落日把自己最後的一滴熱血欣然傾注在山脊和我的身上,然後沉沉地墜入山的那一邊。
我只顧想李商隱的“夕陽無限好,只因近黃昏”了,這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我返回青石旁,準備拿了手機下山了,手機又響了,我打開了,那頭傳來軒幾分關心而又略帶嗔怪的責問“小雅,你在哪裏,你不舒服嗎,為什麼不接電話呢,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依然沒有説話,“你沒事吧,小雅,我到你家找你了,你也不在,你到底在哪裏啊”,我一邊聽着軒關切地詢問,一邊往山下走,“軒,你有什麼事嗎,我一會兒就到家了”,“小雅,你別這樣,我一給你打電話,你就問我有事麼,弄得我現在都不敢給你打電話了,你説沒事我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我感覺出軒的一臉的頹喪和無奈,“小雅,是這樣的,我們有幾個很要好的同學,好長時間不見了,要聚一聚,你陪我一起去吧!”“軒,我跟你説過多少次了,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總是把我牽涉進去幹什麼。”我的嗓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電話那頭是軒的沉默,我隨即掛斷了電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手機上有十六個未接電話,全都是軒的,我知道自己對軒有時是太冷漠了,我實在有些不忍,給軒發了個短信,“在山腳下等我”。
等我漫不經心地走到山腳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軒已經來了,開着他哥哥的那輛舊吉普,他哥哥自己辦了個公司,最近新換了輛好車,就把這車給軒了,軒開着車燈,讓燈正對着我下山的路上,他老遠地迎過來,拉着我的手,一臉的關切和焦急。
當我們驅車趕到他們約定的飯店,顯然我們是來晚了,桌子上的菜已擺滿,酒已斟好,只等我們了,有兩個緊挨在一起的痤位,我和軒落坐,顯然這是軒事先和他們説好的,軒指着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小雅”,我沒有説話,淡淡地笑了笑,向大家點頭示意,我已經習慣了軒這樣向別人介紹我。
他們拿軒打趣,“軒,以前相約,你是從來不遲到的,現在是怎麼了,想不到你也是重色輕友之人啊”然後是一陣地鬨笑,軒也跟着笑,此時他笑得很滿足,洋溢着滿臉的幸福和驕傲。我知道他這樣高興,一大半是因為我。
聚會結束,軒開着車,我們往回走,他左手扶着方向盤,右手卻抓住我的手,“丫丫,這種場合,你不高興嗎?”丫丫、雅雅諧音,他高興的時候,常常會喊我丫丫,他説在他面前,我就象是個孩子,既調皮可愛,又讓他難以琢磨。“沒有不高興,只是我不太喜歡而已”,“丫丫,雖然我看出來你不喜歡,但在我朋友面前,你總能做到恰到好處,你這樣回答,已經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我知道軒喜歡我、愛我,他恨不得讓他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其實,有時候我自己想,我都覺得軒這樣對我,是不是值得,我也問過軒,他説,既然是他喜歡的,就是值得,不論結果如何,他現在是一心愛着我的。我也明白,此時在他的眼裏,也只有我。
“丫丫,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再找個去處,怎麼樣”,軒喝了酒,顯然有些興奮,似乎覺得沒有盡興。
“不,我困了,我要回去了”
軒緊繃着的雙脣,顯然有些不悦,但旋即又衝我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丫丫,你知道嗎,你的一舉一動一直在左右我的情緒,總之我聽你的,”軒總是説我身上有一種魔力,讓他難以琢磨,他被這種魔力所威懾,卻又怎麼也逃脱不了,這是他雙重的被迫。
城市不大,車已經停在了我的樓下,“丫丫,讓我上去再坐會好嗎?”“不,我真的困了,”我的主意總是很難改變,我打開車門要下車,軒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小雅,你別對我這麼冷漠好嗎?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軒,你又瞎想了,是我真的累了,改天好嗎,”我掙脱了他的手,邁步下車,沒有回頭,徑直走了,我從沒有和他説過再見。
我進到屋裏,打開了燈,脱掉了鞋,把自己扔到了沙發裏,我才聽到軒發動車離去了,他一定要確定我安全了,才會離開的,軒對我的關愛總是那麼細緻入微,我也電經習慣了,就象習慣了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一樣那麼自然。
我躺在沙發裏,想沉沉地睡一覺,可卻沒有半點睡意,我説不清自己對軒是一種什麼感覺,若説不愛吧,午夜夢裏時卻常常有他,看到有女人和他搭訕,我也象是打倒了五味瓶,也會焦急地等他的電話,也會把電話打到他那裏,也會想他此刻正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想我,也喜歡他把我輕輕地攬入懷中,感受一份靜謐,一份温馨,一絲浪漫,一絲清純,要説愛吧,我又覺得我們之間有點欠缺,可我一直不知道缺的是什麼。
日子在這種和軒交往的平淡和甜蜜中交替着,我有時會因為一句話而變得突然很失落,很不高興,弄得軒總是措手不及,其實有時我也的確太任性了,可軒高興的時候也會説,他喜歡我的隨心所欲,天真和任性,軒比我大四歲,他對我,總象是在溺愛着他的孩子。
我愛聽理查德的鋼琴曲,雖然我不懂樂理,但每每聽到鋼琴曲響起的時候,那琴鍵的敲擊,就象是一下下敲打在我的心上,另我無比愜意。軒説我太唯美了,他説沒有東西是真正的完美,除非是不存在的,“你哲學不是學的很好嗎,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不是不明白,我真的在期待那份完美,雖然希望渺茫,我卻固執。

軒説我的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怎麼總有些離奇的想法,總有些出人預料的念頭,有一個週末上午去公園玩,我們玩划船,玩激流勇進,盪鞦韆,我玩得很興奮,走在公園的大橋上的時候,“軒,我累了,你抱着我走吧”,軒對我的這句話似乎沒有聽明白,一臉呃然,在這個不大的城市,這個不大的公園,我們甚至會碰到好幾個熟悉的面孔,“丫丫,你怎麼又來了,你的任性總是不分時間和地點嗎”,我想抱着你,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我掘起嘴“不,我就要現在”。軒遲疑了片刻,我知道他總會妥協,他一把抱起了我,轉了個圈,旋即跑了起來,在公園的大橋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爽朗而放肆地大笑着,引來眾多的目光。軒的表情可想而知。
今天,又是一個週末,我哪裏也沒去,沉沉地睡了一個上午,我愛睡懶覺的,起來後,就該吃午飯了,我隨意地吃了點東西,百無聊賴,拿起了劉亞洲的那本《寫給男兒們看的書》,裏面有一篇《兩代風流》,我喜歡裏女主人公菲菲的性格,看了好幾篇,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感觸,我翻着看了一會,又想起劉亞洲的那篇《人與牛》,心情又突然象正午的太陽跌入了低谷,我合上書,隨手拿了本《散文詩的世界》走出了門,我愛靜,也愛動,我可以守着幾本書在屋裏呆上幾天,也可以在外面瘋玩到極致,我性格雙重,我不瞭解自己。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會走到山腳,爬到大青石上,會坐在那裏靜靜地品書中韻味,或者躺在那裏,什麼都不去想,靜靜在感受藍天、青山,石頭和我,此時我想,晉人的桃花源不過如此吧。
我突然有種想見軒的衝動,於是撥他的電話,軒好一會才接聽“軒,你在幹什麼,我想見你,就現在”。軒説“小雅,我正在開會,要等一會兒。”“又是開會,你怎麼那麼愛開會啊!”。我有些不耐煩,“小雅,你在哪裏,開完會,我去找你好嗎?”我一下子好象沒有興致,我的心情是説來就來的,但我還是理解他的,這畢竟是工作,“軒,我準備送別太陽,和你一起。”“好,那就這樣,我要開會,一會我就去找你,你等我。”軒掛斷了電話。軒知道我在哪裏,他有時對我的瞭解我勝過我對自己的瞭解。
我翻着散文詩,準備看一會兒,我喜歡在這空礦的天地間欣賞散文詩,那種意境,是一位世界冠軍在賽場拼搏的自在,是一位出色的演員進入角色的投入,是一位優秀的畫家融入畫中的超然,是一個天才的指揮家指揮千軍萬馬的灑脱。我一口氣看了好幾篇,軒還沒來,我站起來,太陽已經西斜了,我呆呆地凝望着那一輪紅日。“丫丫,我來了,”我回過頭,背對着斜陽,我看到軒手裏拿着一大把剛剛採來的野菊花,黃燦燦的,軒很高興,一蹦一跳地跑到我的身邊,兩隻手捧起那把菊花“獻給你,我美麗的公主”,我並沒有伸手去接花,我並不喜歡這種野菊,菊花中我最愛的是絲菊中的墨菊和紫菊,這兩種也並不多見,其次,我現在不喜歡黃色,倒不是我本身不喜歡這種顏色,是因為我的皮膚生來黝黑,我穿任何黃色的衣服都只會讓我的這一缺點更加張揚,所以我不喜歡這顏色,可軒不知這其中的原因。我看了一眼那花,“軒,我不喜歡這花。”“小雅,你又怎麼了,是嫌我來得太晚了嗎,我真的有工作,走不開。這花不好嗎,沒有人培育它,它自生自滅,卻依然生生不息,再者説了,只有醜陋的人,醜陋的靈魂,怎麼會有醜陋的花”。軒説完這些話,表情暗淡,他拿着那一把黃菊端詳着,我看出軒有些不高興了,於是一把抓過他手裏的黃菊,“醜陋的人只會送醜陋的花,醜陋的公主也只配收醜陋的花。”我們相視而笑了,我挽起他的胳臂,“軒,快看太陽,又要沉下山去了”。我總是依戀着落日。
軒看起來有些疲憊,他坐在大青石上,面對着夕陽,晚霞的餘輝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他在凝望落日,他更是在凝望自己的內心,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象一樽雕像,和着這晚霞下的青山,這落日的餘輝,這該是攝影師鏡頭下最美的風景,他卻沒有發現我一直在注視他,這情景讓我已然陶醉了,黃昏已經來了,駕着華麗的馬車來了。
我坐在軒的身邊,他扭過頭看着我,“丫丫,你披着夕陽的樣子真美”,軒一把攬住了我的腰,“丫丫,我愛你,真的,可你太任性了,你真象我的孩子嗎,有時候我也曾試圖放棄你,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我順勢躺在軒的懷裏,感受着他的温暖,感受他的呼吸,我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裏,我居然無比感動,我有些依賴他了,他一直在看着我的臉,他的眼睛象要穿透我的靈魂,我驀然不敢再直視他了,我靜靜閉上了眼睛,他俯下身子,把脣壓在我的嘴上。
天已經黑了,軒攬着我往下走,我的一隻手摟着他的腰,我們沒有説話,但卻很甜蜜,“丫丫,你有時候刁蠻得另人望而卻步,有時候又温柔得讓人心醉,女人的心是最深沉的,我永遠讀不懂你,也看不透你,這就是你的迷人之處吧,我伸手不可及,卻又欲罷不能”。這是我的被迫。
我們就這樣走着,甜蜜地,漫無目的地走着,星星在天上亮了起來,路燈和霓虹燈在人間亮了,我忽然,想要是就這樣走下去,永無終點,那該有多美的意境。路邊的小吃不時地散發出陣陣香氣,我倒並不覺得餓,但一下子居然感覺很有食慾“丫丫,咱們吃什麼,你來説吧。”
“這樣吧,從一到十,你隨便説個數吧”
“你這丫頭,又想出什麼鬼點子了”軒疑惑地看着我。
“你別管了,你説嘛”
“從一到十,嗯,我選中間數吧,選五”
“一個人是五,那我們是兩個人,應該是十,好,從現在開始,我們碰到的第十家飯店,就是我們們今晚吃飯的地方”
“那要是碰到一個涼皮店也算嗎”
“算,不過那樣我有點吃虧了”我大笑着
“可要是碰到個三星級賓館,我不就慘了嗎;”軒也笑了起來,“這主意不錯,公平”
這個路段的飯店不是太多,我們走了好久,終於找到了第十家飯店,“惠樂商務會館”,這是一家剛開張不久的新餐館,我聽同事説過,環境優雅,飯菜可口,是個很不錯的去處,我們居然碰到了這裏,我很興奮。
“丫丫,我還想有時間帶你來這裏呢,這兒的確蠻不錯的,本來想改天給你個驚喜,看來這驚喜提前了,你這鬼丫頭,真有口福,象是故意安排的,我真服你了”。我挽着軒往裏走,寬敞明亮的大廳一塵不染,來往的客人感覺不是太多,但很井然,迎面走來一位服務的小姐,彬彬有禮把我們領到了二樓,這裏別有一翻情景,一上樓,也是一個不小的廳堂,在廳堂的正中,佈置了一個假山,下面是一個水池,噴泉汩汩地流下來,濺出絲絲水花,池邊錯落有致地擺放着一些盆景,有龜背竹,富貴梅,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廳的東西兩側有兩條通道,通往裏面的雅間,廳的四周用一種似透明又不透明的屏風遮擋着,也是一個個的小雅座,廳的出口處是一個大的攔杆圍着,能夠一眼看到一樓的廳堂,每個桌子上都單獨有一個別致的枱燈,每個枱燈的造形都不一樣,各具特色,我和軒就在這廳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這裏既能看到廳裏的景色,又不失雅靜,我喜歡這裏。

這裏不但環境優雅,在這個不大的城市,這裏的佈置和服務也絕對現代化,連服務生和服務小姐的衣着、打扮都讓人看着很舒適,愜意,很快就過來一個服務生,給我們倒上了茶水,然後就有小姐過來點菜,她們拿的是掌上電腦,只要一點菜,廚房馬上就可以知道了,不用再另外去通知,省去了不少的環節。“丫丫,今天你來點菜吧,”服務小姐把菜單推到我的面前,我卻又推給了軒,“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什麼時候點過菜,隨你吧!”軒並不再推辭,“西芹百合,糖醋里脊,裏脊要炸得老點,炸脆,少婦潑辣魚,要桂魚做的,再來一盤幹炸香菇”這菜都是我最愛吃的,他總是很她地瞭解我的興趣所在,最後還要了一瓶我叫不上名字的紅葡萄酒,這是軒愛喝的。時間不長,菜就上來了,軒給我倒了一杯紅酒,其實我很不太喜歡酒的,可是軒喜歡,軒説愛情要是沒有了紅酒,就總是缺少了點什麼,紅酒的朦朧只有愛情能夠體會,在他看來,紅酒和愛情就象玫瑰之於愛情的道理一樣。我確實餓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同樣的菜,這裏的風味截然不同,但味道極佳,我一直在吃着,軒不時地唊一口酒,卻很少動筷子吃菜,他在對面盯着我看,軒説最愛看着我吃飯了,我吃飯的樣子很美,他説看我吃飯是他最大的享受,比起自己在吃更有意義,我已經習慣被一個男人在盯着,而且我能旁若無人地吃我的飯,這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的。
雖然我並不喜歡紅酒,但每次軒都讓我陪他喝一點,今天也不例外,我也陪軒不時地喝上兩口,軒一喝酒就會臉紅,加上酒精的興奮作用,軒的話明顯多了,“丫丫,我們結婚好嗎”。軒已經不是第一次説這句話了,可是每次,我都覺得自已難於回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麼。但我從來沒有給過軒任何答案,其實在這種場合,在這樣的氣氛中,我真的沒有理由再拒絕軒的,可我……,“軒,今天我怎麼覺得這紅酒沒那麼難喝了”軒知道我每每在這個時候,都會岔開話題,軒很頹唐,“丫丫,你為什麼總要這樣,我知道你還小,你是不是還在期待,你到底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好呢,如果有,你儘可以説出來,我會慢慢改正的,當然對於我而言,你很優秀,我真的很在乎你的存在,我也從心裏希望你真正走入我的生命裏,丫丫,其實有時候我也在想,你可能只是我生命裏的一個美麗的幻影,是我對海市蜃樓的憧憬,我雖然是多麼努力地想抓住你,但你也許永遠都不屬於我,”我低着頭,並不敢再抬頭看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軒,讓我再想想好嗎,我真的不想結婚太早,”軒並不再説什麼,他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們默默地坐着,各自喝着杯中的酒,不知不覺,一瓶酒居然沒了,我才覺得自己似乎很頭暈,“軒,我們走吧,”軒埋了單,我站起來往外走,我猛然覺得自己的腳步從未有過如此的輕鬆,象在漫步去端,軒感覺到我的醉意,得體地拉着我往外走,剛出大門,我就覺得一陣意境意向我襲來,是啊,冬天已經到了,天上飄着細細的雨絲,不知是雨,是雪還是霧,我冷得徹骨,我用雙手使勁地抱着肩,軒脱下外衣披在我的身上,我想拒絕,“軒,太冷了,你穿的也不多”“快走吧,丫丫,我沒事,你別感冒了,你一感冒就會發燒”,我也不再推辭,軒攬着我往回走,被冷風一吹,我才感到了陣陣噁心,路上行人稀少,軒沒有開車,好不容易碰到一輛出租,軒把我送到了我的住處,他扶我躺在牀上,我已經覺得身體不再是我的,我躺在牀上,連動一動都感覺非常困難,我越發覺得難受得厲害,但我知道我的思維是清醒的,“軒,我好口渴,我想喝水”,軒隨即到廚房找水了,



胃裏在翻滾着,喉嚨裏有股東西要湧出來,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想翻身吐到地上,我雖然翻了過來,但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了,我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但是卻並不感覺到疼痛,軒趕緊跑過來,我當時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吐得頭髮上都是,軒又拿來毛巾,給我擦洗,我能感到軒用熱毛巾給我擦頭髮,擦臉還有身上我自己吐的污物,只是覺得自己象快要死去一樣,連一動都不能動,軒摟着我,在給我擦洗,我朦朧地睡去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穿着一身乾淨的睡衣,在我視線所能達到的範圍之內,我並沒有看到軒,我翻身下牀,依然是一陣旋暈,我看到餐桌上的擺着新鮮的烤麪包,小保温桶也擺在那裏,我打開了,香噴噴的是豆腐腦,我平時很少吃早餐,即使吃,也就吃點麪包,喝點豆腐腦,軒一向知道我的愛好所在,看來軒是剛走的,他難道一夜沒睡,我站在陽台上想看看是否能看到軒,我卻看到了滿目的潔白,雪花還在飄。
我一抬頭,陽台上晾着我昨天穿的衣服,軒已經全部把它洗乾淨了,有時我很為這個男人感動,但很奇怪的是,這種感動並不能維持太久,我好象太健忘了。我本想上班去,可我還是覺得暈得厲害,於是打電話説説我臨時有事了,請了一天的假,我並不想吃飯,又躺到了牀上,只覺得好累好累,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去想,時近中午的時候,軒打來了電話,問我怎麼樣,我説沒事了,軒淡淡地“噢,沒事我就放心了,我這兩的工作挺多的,不能過去看你了。”我突然對軒的這種態度有些不習慣。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人總是如此,人是矛盾的綜合體,漫長的一個多星期都過去了,軒依然沒有聯繫我,我猛然覺得很失落,每每拿起電話想打過去,但終於還是沒有打。今天我不上班,吃完午飯小睡了一會,我實在按奈不住自己,就想去找軒,我突然想起來,軒給過我他住處的鑰匙,可我從來沒有用過,於是翻抽屜找出了鑰匙,我準備在他的住處等他下班,給他個驚喜,時間還早,我步行着,我喜歡步行,喜歡和着高跟鞋輕擊地面的節奏,任思緒飛揚的感覺,我常常有一種奇怪的念頭,想着這樣沿着長街,靜靜地走下去,路的盡頭是什麼。”
軒的住處總是收拾得一塵不染,既簡單又温馨典雅,一眼看上去,並不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處,他很執着,做什麼事情都要一心一意,他曾説,無論他是否會成功,是否會幸福,但他有無悔的人生。
只是寫字枱上隨意地有些寫滿字的紙,顯得稍有些零亂,我走過去準備收拾一下那些廢紙,紙上橫着,豎着,象是隨心所欲的書寫一段一段的文字,我忍不住坐下來看了起來
“你來了,離我不到一丈,你的笑,又温柔又淒涼,這一次,是誰讓你受傷,那一天,雪下得好心慌,憨憨的你睡得一臉安詳,頑皮中神情依然倔強,感覺你是我的嬰兒一樣,那一夜,我哭得不聲不響,保護你到大天亮。”

“走近秋天。我可以感受到飄零。走進黃昏。我可以感受到朦朧。然而走近你。卻什麼也感受不到。當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是一份思念……”
“有時候覺得自己很累,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幸福。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因為這只是一種感覺。”
“所有的勝利,與征服自己的勝利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的。”
“遇風你的那一瞬間,雨停了,風兒告訴我,雨被感動了,愛上你的一瞬間,風停了,雨兒告訴我,風被陶醉了。”
“曾經。喜歡是那麼的徹底!曾經。對愛是那麼的痴情!如今。江山依舊但曾經卻已朦朧!一次美麗的曾經,換來的卻只是此生一次次錐心的疼痛!”-
“我不是天才所以也沒有什麼創造力,但同樣無法忍受生活的單調感,思想上的失落感,以及對未來的迷茫感,曾不止一次地死亡產生種種幻想,耳邊還伴有柏拉圖的聲音:“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無論是在“深刻無聊中去死,還是在淺薄無聊中平庸”,我都不願意。我慶幸自己不是個天才。否則真的無藥可醫了。於是我奮力讓自己從無聊中掙脱出穿越平凡的寂寞昇華到智慧的孤獨中去。‘孤獨源於愛,無愛的人不會孤獨’。”
“愛情是一首歌,一首氤氲飄逸的歌,一首馨香迷離的歌,一首綻放光輝的歌,一首讓世人眷戀的歌,一首盛滿愛意的歌,一首揮之不去的青春之歌!”
“只覺得仿若掬着一捧清泉。純淨的,清洌的,透明的,讓我情不自禁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似乎擔心稍不留神,她就當真會如水一般從指間滑落。這種感覺陌生而不可言喻,很微妙很微妙。越是珍貴的,可心的東西,越是可遇而不可求。世間萬事皆如此,娶妻也一樣。”
“葉子的離開,是因為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我永遠都只是你的插曲,但是我會用我僅有的雙手為你彈出最動人的旋律……,一個人的時候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在過去的一年裏,每個城市的每個角落在演繹不同的故事,開始相信生命只是一場塵世的煙花,時而璀璨,時而荒涼……”
“這一程情深緣淺,走到今天,已經不容易,
輕輕地抽出手,撫摸你的臉龐,説聲再見,真的很感謝,這一路上曾經有你,
一如那皎潔的月亮,愛它,卻不能攜它歸去,
每一份感情都很美,每一程相伴也都令人迷醉。”
我的心劇然變得木納而荒涼,象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
黃昏已經來了,駕着它的馬車來了,我竟依戀着這黃昏。
我走過長街,穿過暮靄和夜的門檻,向着地獄一般的夜的深處走去。
但是沒有恐懼。
我終於還是走出了那片柔情,走出了曾經美麗,曾經纏綿,曾經難以割捨的往事。
我離開了這座城市,帶着愛情去實現自己的理想,軒也曾幾次找到我,我總執着於自己,對自己的決定更是義無反顧。
我一向並不知道自己的興趣所在,直到今天依然如此。當今天的我,傷痕累累,一身疲憊,卻依然平庸的時候,我又想起了軒,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他,我找不出確定的答案,我茫然如故。
但我知道此生再沒有一個男人會把我當孩子般盡心地呵護,再沒有一個男人,會投入欣賞我吃飯的樣子了,我終於活在了自己虛設的柔情裏,多想有人再喊我一聲“丫丫”,本以為自己能夠平靜地面對一切的時候,本以為真的能“榮辱不驚任庭前花開花謝,去留無意由蒼天雲卷運舒”,可此刻,我卻依然淚流滿面。
冥冥中,命運之輪已經開始了緩緩的轉動,沒人知道它會帶我去向何方。
下一秒會有怎樣的際遇?
永遠未可知。
未來,究竟有怎樣的際遇在前方等待?
我並不知道。
也許,我只是被動地接受命運的牽引,到我該去的地方,見我該見的人,做我該做的事。這就叫做……命中註定。


這是一座古城,也是一座小城,它北面依山而居,説是山,其實並不高,沒有俊俏挺拔,沒有怪石嶙峋,確切地説它只能算得上是一個個綿延起伏的山丘,我居住在這座城市的北面,離山不遠。
我喜歡黃昏時爬上那最高的山頂,懶懶地坐在山頂唯一的那塊大青石上,靜靜地看夕陽沉入山底,在這種時候,我是那寂寞疏離而冷漠的個體,什麼都可以想,也什麼都可以不想,我甚至為落日放聲歌唱,也曾為夕陽翩翩起舞。
已經是深秋了,我踩着片片落葉,又來到了那塊大青石旁,此刻我想起了軒,軒長得面目清秀,戴一副眼鏡,顯得精明、文雅又略帶幾分與生俱來的傲骨,引得很多漂亮女孩總是有事沒事地找理由和他接近,尤其是他們單位的那幾個新分配來的大學生居然主動約他,我知道軒喜歡的人是我,除非是集體聚會,他從不單獨赴約。
他一有時間就會給我發短信,通電話反倒不是太多,他不是那種不善於言辭的人,可他卻對我説,“有好多話,我在你面前就變得不知道如何表達了。”,從他的短信中,我不難看出他的言之實,情之真,我有時也人為此深深地感動着。
手機響了,我有些厭惡,我嫌它打斷了我的思緒,把手機留在大青石上,我兀自向前走,朝着夕陽,落日把自己最後的一滴熱血欣然傾注在山脊和我的身上,然後沉沉地墜入山的那一邊。
我只顧想李商隱的“夕陽無限好,只因近黃昏”了,這時,天已經暗了下來,我返回青石旁,準備拿了手機下山了,手機又響了,我打開了,那頭傳來軒幾分關心而又略帶嗔怪的責問“小雅,你在哪裏,你不舒服嗎,為什麼不接電話呢,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依然沒有説話,“你沒事吧,小雅,我到你家找你了,你也不在,你到底在哪裏啊”,我一邊聽着軒關切地詢問,一邊往山下走,“軒,你有什麼事嗎,我一會兒就到家了”,“小雅,你別這樣,我一給你打電話,你就問我有事麼,弄得我現在都不敢給你打電話了,你説沒事我就不可以給你打電話嗎?”,我感覺出軒的一臉的頹喪和無奈,“小雅,是這樣的,我們有幾個很要好的同學,好長時間不見了,要聚一聚,你陪我一起去吧!”“軒,我跟你説過多少次了,你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總是把我牽涉進去幹什麼。”我的嗓音一下提高了八度,電話那頭是軒的沉默,我隨即掛斷了電話,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手機上有十六個未接電話,全都是軒的,我知道自己對軒有時是太冷漠了,我實在有些不忍,給軒發了個短信,“在山腳下等我”。
等我漫不經心地走到山腳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軒已經來了,開着他哥哥的那輛舊吉普,他哥哥自己辦了個公司,最近新換了輛好車,就把這車給軒了,軒開着車燈,讓燈正對着我下山的路上,他老遠地迎過來,拉着我的手,一臉的關切和焦急。
當我們驅車趕到他們約定的飯店,顯然我們是來晚了,桌子上的菜已擺滿,酒已斟好,只等我們了,有兩個緊挨在一起的痤位,我和軒落坐,顯然這是軒事先和他們説好的,軒指着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小雅”,我沒有説話,淡淡地笑了笑,向大家點頭示意,我已經習慣了軒這樣向別人介紹我。
他們拿軒打趣,“軒,以前相約,你是從來不遲到的,現在是怎麼了,想不到你也是重色輕友之人啊”然後是一陣地鬨笑,軒也跟着笑,此時他笑得很滿足,洋溢着滿臉的幸福和驕傲。我知道他這樣高興,一大半是因為我。
聚會結束,軒開着車,我們往回走,他左手扶着方向盤,右手卻抓住我的手,“丫丫,這種場合,你不高興嗎?”丫丫、雅雅諧音,他高興的時候,常常會喊我丫丫,他説在他面前,我就象是個孩子,既調皮可愛,又讓他難以琢磨。“沒有不高興,只是我不太喜歡而已”,“丫丫,雖然我看出來你不喜歡,但在我朋友面前,你總能做到恰到好處,你這樣回答,已經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我知道軒喜歡我、愛我,他恨不得讓他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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