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迴音

這山，直插雲霄，凜然威嚴；這山，青黛霞蔚，仙霧繚繞。
我搜尋的目光和遐想的思緒急切地尋找：山裏有沒有居住神仙？
那靜穆的高山上，仙氣靈隱，仙風飄渺；高聳入雲端的山峯如古寺屋頂上的經幢閃着萬道金光，嬌羞掩映的山體似仙女神祕的面紗撩起我無限的遐想。我彷彿聽到了山澗涓涓的歡唱，看到了青青牧草的鮮嫩，聞到了點點繁花的芬芳……
目峯而下，驀然發現山頸開闊的豐美之地卧藏着一處藏式的小土屋。那依山而傍的藏式獨屋在雲霧中忽隱忽現，如同掛在大山脖頸上的鏈綴，樸實而高貴，祥和而安靜。土屋的四周漂流着朵朵祥雲如天使的翅膀，在絲絲霧氣瀰漫中輕輕搖擺。這裏，沒有塵世浮躁的喧囂，沒有燈紅酒綠的誘惑，只有遼遠寂靜的空曠浸潤着高原山谷的靈物。
我穿過雲霧的屏障，循着羊腸小道，走近仙霧繚繞的土屋。我突然聽到了山下傳來的佛鈴絃音，那風中搖曳的鈴聲，聲聲滴落在我的心底。我尋音望去，只見一位身着藏裝的老阿爸，彎着腰緩緩地沿着大山蜿蜒的小路慢慢地往上爬行。他的身後是一頭小毛驢，那空靈的佛鈴聲是從系在毛驢搖擺的尾巴後面輕輕傳唱出來的。
緊接着，我聽到了老阿爸的歌聲從風中傳來，那是一首蒼勁的牧歌，那歌兒婉轉悠揚，如雲中漫步，似風中吟唱。這歌聲迷醉了山谷，喚醒了山川。頭枕着大地母親的温軟蓬鬆，仰望藍藍的天空白雲飛馳，感觸恆古長風的清冽新鮮……那忽而悠揚地牧歌聲聲傳來，讓我的心靈遠離塵世的喧囂、遠離人間的浮華。
老人的到來，小屋立刻生動了起來，裊裊炊煙，澗語鳥鳴，雲散天開，繁花錦簇。一方聖潔的雪域、一片神奇的土地、一位質樸的老人、一頭踏實的毛驢，此時，山色的蒼涼與古樸的民風交相輝映，勾畫出了一幅絢麗無比的高原畫卷。我想，對於世代生活在高原的人們而言，一幅幅壯麗的美景已讓他們習以為常，而他們的恬靜與淡然，對外來者，尤其是久居都市的人來説，卻是一道耐人尋味的景觀。
小屋高傲地仰躺在高原上，親近藍天與白雲，雪峯與雄鷹，展示一種超凡脱俗的品質和悠然自如的靈動精神。站在屋前，你可以傲視雪山和冰川，你可以與藍天對話，與流雲嬉戲。看到這如此寧靜如此空靈的大山，我被仙潤的神水盪滌得心明眸淨。雖然我的靈魂上滿是俗事的塵埃，但在此情此景中我暫時忘卻了一切的煩惱，可以傲視人間的卑微與瑣碎，紛爭與骯髒，享受佛鏡的飄渺與空無。
走進小屋，屋內瀰漫着揉合淡淡酥油味的藏香，沒有豪華的裝飾，沒有講究的陳設，只有油黑的羊皮襖和陳舊的經筒，靜靜地躺在小屋的木牀上，如同塵封千年的古物，記存着一個民族恆古不變的虔誠與信念。
走出土屋，在屋後的小泉旁我與老人不期而遇，老人慈祥的臉上滿是歲月印刻的痕跡，憔悴而又安詳。當他雙手合十，向我表示歡迎的祝福時，我乾渴的心田，如被雨露親吻般，綻放出無數鮮豔的花朵。我看見巨大的石壁上篆刻的六字箴言歷經長久的風雪洗禮依然醒目閃爍，石縫間的泉眼，湧出涼徹心脾的泉水，匯成一道清澈的山溪，在烈日下晶瑩透明，滋潤着這塊高原豐饒的大地。這地，像不褪色的肌膚；這水，像流不盡的乳汁；這人，像垮不朽的豐碑。
山裏有沒有神仙居住？我苦苦追尋的仙境卻在老人不經意的微笑中如空谷回聲呈現在我心底。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美麗。原來，仙境原本在我們的心中，就像老人所説：佛在心中，我心即是我佛。

※本文作者：松溪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