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植春天，在這片土地上

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艾青

那年，我誕生在澧水河畔一個飄散着泥土和草木芬芳的村莊。我的村莊竹影婆娑，遠山如黛。那些黑山白水，是記憶裏永不褪色的一幅水墨畫，恆久地掛在心的窗口。
時光流水般悄悄走遠。而我，我依然一如既往地熱愛這片土地，就如我熱愛着春天的花朵。
曾經，赤足走在温軟的泥土上。那些温暖而真實的感覺，是記憶裏最為清新的片段。如朝露綴在草尖，瑩亮，生動。
家鄉，亙古以來一直是遊子心中永遠的牽掛。是牀前的明月光？抑是胸口的硃砂痣？總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想起某座紅牆青瓦的小院，想起茫茫原野上的一蓑煙雨。總會，在煙波浩淼之外，想起夢中的澧水靜靜泛起的柔波……
總以為，能一直棲居在自己生長的這片土地上，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不必有懷鄉的哀愁，不會有思念的痛楚。回眸，是熟悉的風景。傾聽，是甜糯的鄉音。永遠不會有“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無奈與悽惶。
就這樣，自由地棲居在這片自己的土地上。風起時，聽片片新綠叫醒沉睡的枝頭，或者看飛鳥在澧水上空優美地劃過飛翔的痕跡。常常會想：這塊土地，這塊印下我成長足跡的一方沃土，我又該以怎樣的方式來回饋她呢？
細忖：我，不過莽莽紅塵裏微不足道的一粒輕塵，此生大約只能以平淡來勾勒了。轉念一想，平淡也許是生命裏最為真實的章節。那麼，在平淡裏傾盡所有種下一顆顆種子，讓它在這片土地上緩緩生長出春天的顏色，不是一種極致的美麗嗎？
植下一顆種子，或許它只是一滴晶瑩的汗珠，或許它只是一個尚未實現的美好願望，又或許，它只是平凡人生裏某個執著的堅守。當春風綠了江南的岸，你看啊，那些破土而出的色彩不是一個個簇新的希望嗎？那些嬌豔的花朵，那些斑斕的夢想不是正在悄然綻放嗎？這片土地，也因此在眉眼盈盈裏春意盎然。每峯山巒，每座橋樑，每條河渠，也因此有了燦爛的理由。
立於三尺講壇，面對屬於這塊土地的孩子們。耕耘，播種，是我生命的主旋律。
方正深藴的漢字。音韻優美的詩歌。民族深刻的文化。土地厚重的歷史。中華鏗鏘的氣節。……這都是春天的種子，智慧的種子，更是民族的種子。太多太多，都是我傾心植下的一顆顆種子啊！種在他們單純潔白的心田上，種在他們明亮清澈的眼波里。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種植，種植，再種植……任那波上，水光瀲灩成道道風景。任那心的原野繁花似錦，璀璨了澧水兩岸的芳草地。自此，便是在微笑裏詮釋着春風化雨的過程。
我在此岸。孩子們在彼岸。中間隔着一道時光的河流。時光兩岸的一場對話延續很久了，生動而和諧。其間，我們聆聽着童話的神祕和音樂的美妙，演繹着畫筆的神奇和語言的魅力。這場對話自明媚的課堂內一直延伸到這塊熟悉的土地上空，餘音未了。明天，還將延續下去……
一直，在種植春天的種子。這些孩子，也就是生長在這塊土地上的會唱歌的花朵了吧。活潑潑的，在温暖的風裏奼紫嫣紅。如果，將春天的種子種植在他們的心田，任它們發出芽來，長出枝來，開出朵兒來。那麼，我們親愛的土地也必將生長出更為迷人的風景。
懷揣着期望，我安靜地棲居在自己的土地上。那麼，讓我在有生的日子從容地種植吧。惟願孩子們的心田上架起七色虹，一端連着澧水，一端連着未知的遠方。更願，春天的種子讓他們肋下生出飛翔的翅翼，將氤氲的蘭香帶到遙遠的天幕底下。彼時，在澧水不息的吟唱裏，我們的土地也必定豐饒成美麗的園林，春色如歌了吧？
種植春天，在這片土地上。我。我們。從容也好，熱烈也罷。一直以為，種植是春天最好的開端。

※本文作者：瀟瀟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