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隔雲海
世上有仙人，家住仙山上。
四水繞天門，雲海兩茫茫。
――題記
出了荊州，進到澧縣，便是湖南地界，地形也明顯不同：前者是平原，後者為丘陵。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踏上三湘大地，目光不禁深情地投向那廣袤的田野……
車一路行來，兩邊掠過一片片田地和一座座村莊，滿眼的葱綠讓人春心盪漾，彷彿渴飲了瓊漿玉液一般舒暢。車奔突的前方，是我魂牽夢繞的鬼魅湘西嗎？
湘西，一個僻遠的地方
經石門到慈利，有一段國道，類似鄉村公路，車顛簸得厲害，時不時將人拋起，特別是沿着鐵路的一線，顛簸起來倒也饒有情趣，可算是給人做的“全身免費按摩”。
同行的人不斷讚歎，沿路村落的房子蓋得不錯，比起自家的有勝之而無不及。我所關注的卻是水田裏勞作的人，他們正頂着烈日在插秧呢！其實，這幅情景在我的童年記憶中是有的，甚至有過切身的感受，現在看來依然顯得那麼清晰。對於一天到晚在田地裏耕種的人來説，勞動是一件極其辛苦的事兒，比不得我坐在車上觀賞沿線的風景。譬如越往前走，山越多也越陡峭，想必修起路來也越艱難吧。
到底我沒見到人們是如何開山劈路，將車和人引向這大山深處。在這大山的深處，天是可以觸摸到的，如果你能爬上那山頂的話。我很想去攀登一下，可惜車輪轉動着就沒停過――不知疲倦的傢伙，哪知我的心事啊！
建在山腰甚至懸崖邊上的高速，向前蜿蜒地伸展着飄逸的身軀，我想假如現在不是晴空萬里，車一定會穿行在雲霧之中，載着我去那仙人居住的地方――湘西。
車繼續奔馳着，彷彿要像雲彩一樣，把我整個人烘托起來，讓我自由地飛翔。我知道，大山的深處是湘西，它是一個十分偏僻而又遼遠的地方。
明月照，我的土家小阿妹
走了近十個小時的路程，車終於抵達了張家界，暮色也即將降臨。我暗自猜想着，接團的地導該是怎樣一個人？會如這山窪中的小城，新舊變換中凸現着雜亂嗎？
小丫頭一上車來，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小，估計只有十五六歲。她自我介紹了一番，唯獨沒有談到年齡。我問她卻被她迴避了，可她臉上分明掛着笑容。她的笑是很能感染人的，因為她的臉圓圓的，盡透着一股可愛。
帶着一行人在土家風情園轉了一圈，小丫頭説安排大家在武陵源住宿。從市區到達目的地，車行了半個多小時，走的依然是山路和隧道。落住並吃完晚飯後，我要求小丫頭帶我出去逛逛，不想和其他人一樣待在房間內，儘管她説夜裏有點不太安全。
我的習慣是，越是陌生的地方，越能激發我抬起“探索的腳步”。小丫頭邊領着我在大街上走着，邊向我介紹一些當地的情況。張家界原名大庸，武陵源為其一區，這兒居住的主要是土家族，小丫頭本人就是土家人，她姓彭，家在吉首那邊的山寨。
武陵源有一條溪流穿城而過，靠在溪邊的漢白玉石欄杆上，望着一輪清晰的明月掛在空中，我忍不住連連讚歎山城月色的美。漫談中不覺扯到了土家族，我説現在的土家人基本漢化了，一些習俗更多的是被象徵性地保存在所謂的民俗園裏。小丫頭大抵同意我的觀點，她説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講土家語了，在家裏也只有她爺爺和爸爸媽媽們説，她是聽得懂卻不會講。土家族有語言沒有文字，所以一旦語言缺失了，既有的民族文化又如何傳承呢？
我想知道的是，年輕的一代土家人，在接受所謂現代文明的同時，有多少人願意去繼承本民族的傳統？譬如服飾、風俗和語言等等。小丫頭的回答正如我所料，他們一代更加嚮往大山外面世界的精彩，鮮有人再去“抱殘守缺”了。我説當遊人一批批往來於山裏山外的時候，山裏的風景已不再擁有往日的清新自然了，這是一個現代社會發展的矛盾。然而，畢竟不能總讓土家人生活在大山深處，依舊過着粗茶淡飯式的日子吧。
其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可以這樣去想，可究竟我不是土家人，只有小丫頭及她的族人們有自主的權力，選擇怎樣的發展道路和生活方式，最終還得他們去實踐和摸索。
不過，我真的很喜歡小丫頭的笑，那麼純真，那麼可愛，宛如這山裏的月兒一般清澈、透明。
一家人，不説兩家話
這天晚上最有意思的是，逛進一家臨街小店鋪時，遇到了一對來自台北的老夫婦，他們在這兒選購土家民族服飾及小工藝品。
男的挺着一個大肚子，據他説自己有一百三十來斤。我起初以為他是當地人，因為想給媽媽買一套裙子，給店主比劃她的身材。我説我媽媽比較胖，怕所選的上衣太小她穿不了。店主一指那男的，説什麼他都穿得的，你媽媽穿不了才怪。那男的在旁也幫起腔，這時我便開始認真打量他了。
閒話之中，我才知道他來自台灣，他夫人是正在選購的那個瘦小的女人。沒想到的是，最初他還以為我是韓國人呢――事後我問小丫頭，我像韓國人嗎？她竟不置可否。
我們聊着聊着，話題不覺轉到了台灣島內2008年地方領導人選舉。我問他如何看已明確參選的馬謝二人，他直截了當地説不看好馬英九，説馬太軟弱了，鬥不過謝長廷的。我説馬英九的政治主張太含糊了，如果能更鮮明一些，也許能贏得更多選民的信賴。他基本同意我的觀點，也同意兩岸同胞還是坐下來談的好，和平統一才是上上策。即使這代人有些問題解決不了，留着下一代人去解決也好，只要雙方都能朝着一箇中國的方向去努力。
我之所以與他探討這些話題，是想了解作為島內普通民眾的想法，儘管不能以一當十、以偏概全，但是也基本反映了一些問題。我想除了兩岸的政治家們，如果所有民眾都能熱思祖國統一大計，都能參與到促進和平統一的大業中來，那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亦指日可待。
我跟老先生説，中國人再也不能打中國人了，應該團結起來，就像一個家庭一樣，和則萬事興。小丫頭在回來的路上告訴我，他們一般不會同來自台灣的遊客説那些話的，我明白這是出於禮貌和尊重。可我想兩岸同胞都是一家人，就不應該説兩家話，否則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的。
黃石寨，山峯頂上無神仙
真正的遊覽是從登黃石寨開始的。進入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抬頭即可仰望到奇特的山峯，它們如羣仙從天飄然而至，盡顯各自不同凡響的風姿。
隨着纜車徐徐上升，我由仰視羣峯變為了俯視，此情此景，我想只有飛天的神仙才能見到吧。同車的一位中年婦女，看着越來越深的山峯，忽然大哭起來――她着實被嚇着了，畢竟她只是一個凡人，享受不了這成仙得道的樂趣，再者高處不勝寒啊！
到了峯頂，一攬眾山，羣峯皆合手向我朝拜，我自巋然不動。小丫頭指指點點，説這兩座峯是豬八戒背媳婦，道那兩座峯是阿哥阿妹千里來相會，總之讓觀者去無盡遐想，將自己置身於神仙傳説之中。朱鎔基説“張家界頂有神仙”，大抵是他當總理累了，也想做一個神仙道人，於天上人間逍遙一回。而我四下張望良久，究竟沒看到什麼神仙，只發現一個身形瘦削的才子，玉樹臨風般站在山頂……
既然當不了神仙，我便只好“下凡”了，沿着一級級石階往下走，迎面碰到的都是上山者。我好想告訴他們，山上沒有什麼神仙的，只有幾棵松樹和幾塊山石而已。然而，一怕他們不肯信，二怕掃了大家的興，我只得緘默不語，權且“當天和尚念天經”。
山無水不青，水無山不靈。小丫頭説，山腳有一條溪，名曰金鞭。其實，這條溪流是從山谷中流出的，兩邊都是壁削崖立，極為陡峭。漫步在石子和石塊鋪就的羊腸小道上，真是幾分清涼幾分愜意，比在山上做神仙都快活。指示標牌上説這裏是天然的氧吧，氧氣中負離子含量高達多少多少，對人身體健康如何如何地好。不可否認，我喜歡沿溪行走，喜歡在這兒呼吸，喜歡這片難得的陰涼。
有意或無意的，我踩了小丫頭兩次腳，她也踩了我一次。按照她們土家族的習俗，男的踩未婚女子的腳，則表示他喜歡她，而女的踩男子的腳，我就不知道是啥意思了。不過，我倒挺喜歡這種示愛方式，用不着多費口舌，用行動表示出來，即可斷定姻緣，這多好啊！
其間，我又碰到了一個導遊，她顯得很疲憊，説是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我跟她攀談了一會兒，竟然被她的團員認定是她的阿哥。我倒想在金鞭溪這樣的美景中談回戀愛，只可惜有才子卻無佳人，不免有些遺憾了。
更加遺憾的是，一路匆匆走來，我還沒細細體味這神溪的風韻，便彷彿被人趕着別離了它――那溪，才是我的最愛！
張家界沒有神仙，湘西卻有一座仙山。我和它之間，據説相隔着茫茫雲海，只是我在海的這邊，它隱約在海的那邊。哪一天我若真做了神仙，不知它還能否展現在我的眼前？我問小丫頭，她仍然不置可否。
仙山隔雲海，人世兩茫然。
2007年6月1日
世上有仙人，家住仙山上。
四水繞天門，雲海兩茫茫。
――題記
出了荊州，進到澧縣，便是湖南地界，地形也明顯不同：前者是平原，後者為丘陵。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踏上三湘大地，目光不禁深情地投向那廣袤的田野……
車一路行來，兩邊掠過一片片田地和一座座村莊，滿眼的葱綠讓人春心蕩漾，彷彿渴飲了瓊漿玉液一般舒暢。車奔突的前方，是我魂牽夢繞的鬼魅湘西嗎？
湘西，一個僻遠的地方
經石門到慈利，有一段國道，類似鄉村公路，車顛簸得厲害，時不時將人拋起，特別是沿着鐵路的一線，顛簸起來倒也饒有情趣，可算是給人做的“全身免費按摩”。
同行的人不斷讚歎，沿路村落的房子蓋得不錯，比起自家的有勝之而無不及。我所關注的卻是水田裏勞作的人，他們正頂着烈日在插秧呢！其實，這幅情景在我的童年記憶中是有的，甚至有過切身的感受，現在看來依然顯得那麼清晰。對於一天到晚在田地裏耕種的人來説，勞動是一件極其辛苦的事兒，比不得我坐在車上觀賞沿線的風景。譬如越往前走，山越多也越陡峭，想必修起路來也越艱難吧。
到底我沒見到人們是如何開山劈路，將車和人引向這大山深處。在這大山的深處，天是可以觸摸到的，如果你能爬上那山頂的話。我很想去攀登一下，可惜車輪轉動着就沒停過――不知疲倦的傢伙，哪知我的心事啊！
建在山腰甚至懸崖邊上的高速，向前蜿蜒地伸展着飄逸的身軀，我想假如現在不是晴空萬里，車一定會穿行在雲霧之中，載着我去那仙人居住的地方――湘西。
車繼續奔馳着，彷彿要像雲彩一樣，把我整個人烘托起來，讓我自由地飛翔。我知道，大山的深處是湘西，它是一個十分偏僻而又遼遠的地方。
明月照，我的土家小阿妹
走了近十個小時的路程，車終於抵達了張家界，暮色也即將降臨。我暗自猜想着，接團的地導該是怎樣一個人？會如這山窪中的小城，新舊變換中凸現着雜亂嗎？
小丫頭一上車來，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小，估計只有十五六歲。她自我介紹了一番，唯獨沒有談到年齡。我問她卻被她迴避了，可她臉上分明掛着笑容。她的笑是很能感染人的，因為她的臉圓圓的，盡透着一股可愛。
帶着一行人在土家風情園轉了一圈，小丫頭説安排大家在武陵源住宿。從市區到達目的地，車行了半個多小時，走的依然是山路和隧道。落住並吃完晚飯後，我要求小丫頭帶我出去逛逛，不想和其他人一樣待在房間內，儘管她説夜裏有點不太安全。
我的習慣是，越是陌生的地方，越能激發我抬起“探索的腳步”。小丫頭邊領着我在大街上走着，邊向我介紹一些當地的情況。張家界原名大庸，武陵源為其一區，這兒居住的主要是土家族，小丫頭本人就是土家人，她姓彭，家在吉首那邊的山寨。
武陵源有一條溪流穿城而過，靠在溪邊的漢白玉石欄杆上，望着一輪清晰的明月掛在空中，我忍不住連連讚歎山城月色的美。漫談中不覺扯到了土家族，我説現在的土家人基本漢化了，一些習俗更多的是被象徵性地保存在所謂的民俗園裏。小丫頭大抵同意我的觀點，她説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講土家語了，在家裏也只有她爺爺和爸爸媽媽們説，她是聽得懂卻不會講。土家族有語言沒有文字，所以一旦語言缺失了，既有的民族文化又如何傳承呢？
我想知道的是，年輕的一代土家人，在接受所謂現代文明的同時，有多少人願意去繼承本民族的傳統？譬如服飾、風俗和語言等等。小丫頭的回答正如我所料，他們一代更加嚮往大山外面世界的精彩，鮮有人再去“抱殘守缺”了。我説當遊人一批批往來於山裏山外的時候，山裏的風景已不再擁有往日的清新自然了，這是一個現代社會發展的矛盾。然而，畢竟不能總讓土家人生活在大山深處，依舊過着粗茶淡飯式的日子吧。
其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可以這樣去想，可究竟我不是土家人，只有小丫頭及她的族人們有自主的權力，選擇怎樣的發展道路和生活方式，最終還得他們去實踐和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