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問—《邁陂塘》①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④。

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痴兒女⑤。

君⑥應有語，渺萬里層雲。

千山暮景，隻影⑦向誰去。

橫汾路⑧，寂寞當年簫鼓⑨，荒煙依舊平楚⑩。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⑾自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⑿，

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註釋：

1《邁陂塘》：雙題作：《摸魚兒》、《陂塘柳》。乙丑歲赴試幷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脱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為識，號曰雁丘。時同行者我為賦詩，予有〈雁丘辭〉。舊所作無宮商，今改定之。

2 問人間：又作恨人間。

3 生死相許：立下誓言，生死相從。

4 幾回寒暑：多少年。指大雁已雙飛多年。

5 痴兒女：痴情男女。

6 君：指殉情的大雁。

7 隻影：孤單的身影。

8 橫汾路：橫渡汾水的路上，指葬雁處。汾：汾水。

9 簫鼓：漢武帝《秋辭》：“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

10 平楚：平林，平原上的樹林。

11 山鬼：指山中之神，化用《楚辭•九歌•山鬼》中：“香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句。

12 騷人：詩人。

賞析：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一問之下，橫亙千古。此問不知多少悲歡離合，魂牽夢縈山盟海誓作答，卻依舊是情到深處無語相對，無處着筆，留一段空白於生死相依處。

雁丘內， 橫汾路上， 痴魂一縷繞於斯，將萬里層雲，千山暮景問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