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真實愛情故事

來源:文書谷 1.53W

千百年來愛情一直是人們樂於言説和表現的話題,愛情無論從個體上説還是從社會上來看都是不可忽視的經歷,下面這些是小編為大家推薦的幾篇著名的真實愛情故事

著名的真實愛情故事

著名的真實愛情故事:愛的呼喚聲聲不息

被埋廢墟下:“親愛的快來救我”

賀晨曦是四川省綿陽市人,今年26歲,在農業發展銀行北川縣支行營業部任出納員,她相戀兩年多的男友鄭廣明在成都市工作。每到週末,鄭廣明就從成都來北川看望賀晨曦。

5月12 日是星期一,吃過午飯之後,鄭廣明就該返回成都了。可當賀晨曦把他送到車站後,鄭廣明仍依依不捨,又返身將賀晨曦送回單位。賀晨曦正故作生氣,剛好被來上班的同事張麗看到,鄭廣明這才靦腆地揮手告別。

賀晨曦的辦公室在二樓,有兩重防盜門。她與張麗走進辦公室後,牢牢鎖上了門,和另一個男同事尹洪像往常一樣忙起了手裏的工作。

14點28分,辦公室忽然劇烈搖晃起來,三人驚訝地互相張望。“地震!”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三個人就立即衝向門口。可是,兩扇厚厚的防盜門還沒來得及打開,巨大的天花板就掉落下來,賀晨曦下意識地抱着腦袋趴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賀晨曦醒過來。世界變得一片黑暗,她感到身上像壓着千斤重擔一樣。一陣鑽心的疼痛使她完全清醒,她意識到自己被埋在了廢墟里,還活着。賀晨曦吃力地摸索,摸到了尹洪和張麗,他倆倒在她的身上,護住了她,才讓她躲過一劫。賀晨曦搖了搖尹洪,良久他才有了反應。張麗也漸漸甦醒過來。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試圖找到一條出路。然而,兩扇重重的防盜門壓在三人的上面,既為他們擋住了巨大的混凝土板塊,也將所有的出路堵死。三人擠在不足半平方米的狹小空間裏,動彈不得。拼命努力了一陣,他們都感覺呼吸困難了,是空間太小氧氣不足的原因。張麗用力蹬着腳下的碎石,蹬出了一點兒縫隙,立刻有空氣進來。這一點點帶着粉塵味兒的空氣,對三人來説都是珍貴的,喘息之後,他們齊聲吶喊,希望外面的人能聽到。

他們哪裏知道,此刻的北川縣城到處都是淒厲的呼救吶喊聲,所有的人都在奔跑,都在哭喊,不斷有房子轟然倒塌,上面的人很難聽到他們的呼救聲。喊累之後,三人都沉默了。賀晨曦想着男友,一遍又一遍在心裏説:“親愛的,我在廢墟下,我在等你來救我!你可千萬別受傷啊!”

鄭廣明確實沒受傷,送女友上班後,他步行走向汽車站,就在半路上,地震發生了。四處山崩地裂,鄭廣明趕緊撲到地上,等他回過神兒來,站起身就向賀晨曦工作的地點跑去。當他看到原來的四層樓變成了一片廢墟時,心都碎了。他拼命刨着瓦礫,撕心裂肺地喊着賀晨曦的名字。

然而,廢墟下的賀晨曦一點兒也沒聽到,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忽然,張麗的手機鬧鐘響了,賀晨曦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6點半。在廢墟里迎來一個黑漆漆的早晨,三個人百感交集地互相問候。黑暗、恐懼、死亡威脅着他們,賀晨曦説起她和鄭廣明之間的小故事,張麗説起了她的媽媽,尹洪則吃力地憧憬着坐在辦公室裏工作的幸福……就這樣堅持到15 日的早上,距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60多個小時了。這天早上,尹洪沒有問候大家。賀晨曦難過地告訴張麗,尹洪已經離開,誰知張麗也虛弱地説:“我不能陪你説話了,你要堅持下去。”接着,她輕輕説了一句“媽媽,我對不起你”,就再也沒有聲息了。兩個同事先後離去,讓賀晨曦大受刺激。她努力給自己打氣:“活下去,活下去!廣明還在等着我!”

廢墟上談愛:“説説咱們的婚禮”

儘管一直沒有賀晨曦的迴音,但鄭廣明不願放棄,他相信賀晨曦還活着,一定要把她找到。鄭廣明一個個辨認那些從廢墟里逃出來的倖存者,聽説救援人員已經搭建了帳篷讓受災羣眾避難,鄭廣明便跑去一個一個帳篷尋找。整整找了兩天,也沒有看到賀晨曦。“難道她還在廢墟下?”鄭廣明又向廢墟跑去。他在廢墟上不停地呼喊,累了就坐在瓦礫上打個盹兒,餓了就啃一包方便麪。每次啃方便麪時,想到女友正被壓在廢墟下,沒吃沒喝的,鄭廣明就難過得咽不下去。

5月15日晚上,地震過去80 個小時了,已經過了搜救的黃金時間,但鄭廣明仍不肯放棄,還在廢墟上一遍遍呼喊賀晨曦的名字。廢墟下,虛弱的賀晨曦隱約聽見外面傳來聲音。再一細聽,是男友鄭廣明在呼喚自己的乳名。剎那間,賀晨曦淚流滿面。她用盡力氣呼喊着:“我在這裏!”可是,她的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見。賀晨曦不肯放棄,用盡全力拿起一塊石頭砸向那扇防盜門。

鄭廣明終於聽到廢墟下傳來“砰”、“砰”的聲音,他趕緊趴在瓦礫上,欣喜若狂地喊到:“曦曦,是你嗎?”賀晨曦再次敲擊了一下鐵門表示回答。大概是太激動了,已經4天不吃不喝的賀晨曦再次昏迷過去。鄭廣明試圖搬開瓦礫,可那全是巨大的預製板,根本撬不動。鄭廣明趕緊跑去找救援人員。

救援人員來到後,什麼聲音也沒聽見。鄭廣明焦急地呼喊,還是悄無聲息。救援隊查看了環境,銀行一共四層樓,賀晨曦在二樓,此刻被埋在幾米深的地方,壓在上面的全是巨大的預製板,沒有大型救援機器根本無法施救。而此刻,由於道路堵塞,大型救援機器無法運到。剛剛燃起希望的鄭廣明聽到這消息,差點兒崩潰。一個救援人員安慰他:“鼓勵她,只要堅持住,很快就會有機器到來的。”鄭廣明含淚坐在廢墟上,漸漸形成一條清晰的信念:我不能垮掉,我要給她信心和力量,讓她活着出來!自此,他開始了不竭的呼喚。

5月16日凌晨4點,賀晨曦再次甦醒過來,她又聽到鄭廣明的呼喚了,意識模糊的賀晨曦感覺男友的呼喚是那麼親近,又那麼遙遠。她在心裏對自己吶喊:你要堅持!想到疼痛能讓人清醒,賀晨曦用受傷的手去撞擊硬邦邦的防盜門,終於,一陣刺痛讓她清醒過來。賀晨曦竭盡全力喊道:“我在這裏!”鄭廣明欣喜地對廢墟下的賀晨曦説:“曦曦,救援人員馬上到了,你要堅持啊!”

6點30分,大型救援設備終於到了,無錫消防總隊的近30 名地震救援隊員,立即展開了對賀晨曦的救援。一個小時後,整個兒廢墟忽然搖晃起來。是餘震!救援人員拉上鄭廣明立刻撤離現場。幾分鐘後,餘震過去,鄭廣明馬上衝回廢墟,繼續大聲呼喊。而這時,在餘震的衝擊下,賀晨曦又一次失去知覺。

鄭廣明聽不到賀晨曦的迴音,焦急地一聲接一聲呼喊着,救援官兵也在爭分奪秒地切割預製板。當一塊預製板被成功截斷、搬走之後,賀晨曦又甦醒過來,外面的聲音也聽得更真切一些了。她聽出男友的嗓子都喊啞了,心疼地説:“你別那麼大聲喊,嗓子都喊壞了。”鄭廣明立即乖乖地壓低了嗓門。

為了分散女友的注意力,不讓她因救援進展緩慢而感到焦躁,鄭廣明特意找賀晨曦喜歡的話題:“曦曦,出來以後咱們去哪裏旅遊啊?”見賀晨曦不説話,他又説:“去大連吧,我喜歡大海。”“我喜歡雪花。”廢墟下傳來賀晨曦微弱的話語聲,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鄭廣明一陣激動。過去,賀晨曦常批評內向的鄭廣明不會説甜言蜜語,這回當着救援人員,鄭廣明跪在廢墟上,深情地對女友説:“親愛的,那就聽你的,咱們一起去看雪。”

救援工作已經進行了5個多小時,在又搬開一塊水泥板後,一陣惡臭散發出來,終於找到賀晨曦的位置了。那臭味兒,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兩位同事的遺體散發出來的。看到女友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還頑強地與死神抗爭着,鄭廣明差點兒哭出聲來。已經堅持到極限的賀晨曦用微弱的聲音説:“廣明,我想睡一覺了。”

鄭廣明趕緊説:“不!你不能睡覺!曦曦,出來以後我們就結婚好嗎?來説説我們的婚禮吧!”賀晨曦聽到男友談婚禮,苦笑着説:“我還能出去嗎?我怕殘廢了你不要我了。”“別瞎説!我一生一世都愛你!”鄭廣明滿懷憧憬地説,“你喜歡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選西式婚禮吧,你穿婚紗一定漂亮!”“不,我喜歡中式的。”鄭廣明動情的話語感染着賀晨曦,她也忍不住憧憬起做新娘的幸福來。

12時,救援隊員用電動切割機終於切出了一個狹小的通道,一名個子最小的戰士鑽進去進行清理。14時,消防戰士終於看到了一隻胳膊,是張麗的遺體。然而防盜門擋住了救援的道路,旁邊還有鋼筋阻擋。17時,一位救援隊員爬上廢墟,從一條縫隙鑽下去為賀晨曦送去了牛奶及葡萄糖液。

此時,賀晨曦已經在廢墟下堅持了99個小時。廢墟上,也堅持了99個小時沒有休息的鄭廣明依然在跟女友進行着深情的對話。“結婚的時候我們要請誰啊?你列個名單給我。”賀晨曦喝了葡萄糖液後,身上漸漸有了一點兒力氣,她努力回想着身邊的好朋友,一個一個報着他們的名字。她希望他們都還活着,都能來參加她的婚禮。鄭廣明欣慰地聽着,當賀晨曦報完之後,他笑眯眯地補充説:“這些救你的官兵也要請啊。”賀晨曦樂了:“當然要請。”

這對兒堅強樂觀的情侶在廢墟上談論着他們的婚禮。這美好的話題讓他們不再懼怕那些猙獰的預製板,不再害怕經常發生的餘震。兩個人都堅信,這場婚禮一定會舉行,而且還會十分隆重。

廢墟上,超越災難的浪漫愛情在進行着,超越死亡的救援也在進行着。救援隊員輪流進入廢墟掏瓦礫,足足扒了約6米深,於晚上10 點12 分救出了被埋在地下104 個小時的賀晨曦。鄭廣明看着臉色蒼白的賀晨曦被擔架抬了出來,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抱緊她。然而,理智剋制了感情,他知道必須儘快將賀晨曦送到醫院搶救,他脱下上衣蓋在賀晨曦身上,跟着擔架飛跑向醫院。

終見天日:“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躺在擔架上的賀晨曦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氣後,迫不及待地張開雙眼,想要看一看這久違的世界。當她看到一輪皓月掛在當空時,不禁感歎道:“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這感人的一幕,正好被一直跟蹤報道的中央電視台記者李小萌錄了下來,並通過直播,讓全國人民都看到了。人們為賀晨曦歷盡死亡劫難後發出的那聲慨歎潸然落淚。面對鏡頭,鄭廣明恢復了往日的靦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告訴李小萌,這件事對他們最大的意義是:走好一生一世。

李小萌也被這個生命的奇蹟所感動,她哽咽着説:“在男友的鼓勵和陪伴下,她在被埋104 個小時之後獲救了。這是一個生命的奇蹟,也是愛的奇蹟。我們看到了一個渴望生命的女孩兒,看到了一個對她永不放棄的男友。”

而在中央電視台演播室裏,一向以“理性面孔”出現的白巖鬆也被這個愛的故事所感動。他動情地評價:“沒有什麼是比愛更好的救援力量了。在我看來,這兩天的經歷是他們最好的婚禮。”

獲救後,賀晨曦立刻被送到臨時搭建的成都軍區野戰醫院帳篷裏進行搶救,鄭廣明一直陪在她身邊,一邊説着幽默風趣的話逗女友開心,一邊用紙板給她扇風。他怕天氣太熱,賀晨曦的傷口會潰爛。

5月18日晚,賀晨曦被轉到西南醫院骨科病房,西南醫院院長李景波親自組織專家對其進行會診。經檢查,賀晨曦右腳小腳趾骨折需切除,另有全身多處擠壓綜合徵,身體極度虛弱,急需系統治療,不過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一夜之間忽然成了新聞焦點,鄭廣明很難為情。他悄悄對賀晨曦説:“別讓人誤會了,是解放軍救的你,不是我救的你。我不過是陪你説話而已,分內的事嘛。”

愛情是什麼?是生死不離,是永不放棄!鄭廣明,這個善良痴情的小夥子,用自己的行動再一次闡述了愛的真諦。

著名的真實愛情故事:捨得愛

一、父親去世20xx年後,在我的“軟硬兼施”下,母親終於同意來鄭州跟着我——她最小的女兒一起生活。這一年,母親70歲,我40歲。70歲的母親瘦瘦的,原本只有一米五的身高,被歲月又縮減了幾釐米,看起來更加瘦小,面容卻仍然光潔,不見太多滄桑的痕跡,頭髮亦未全白,些許黑髮倔強地生長着。

我們借了一輛車回去接她。她早把居住了幾十年的老屋收拾妥當,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那些行李中有兩袋面,是她用家裏的麥子專門為我們磨的,這種面有麥香。但那天,那兩袋面我決定不帶了,因為車的後備箱太小,我們要帶的東西太多。母親卻堅持把面帶着,一定要帶,她説。她這樣説的時候,我忽然愣了一下,看着她,便想明白了什麼,示意先生把面搬到裏屋,我伸手在外面試探着去摸。果然,在底部,軟軟的面裏有一小團硬硬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裏面是母親要給我們的錢。

把錢放在糧食裏,是母親很多年的祕密。十幾年前,我剛剛結婚,在鄭州租了很小的房子住,正是生活最拮据的時候。那時,我最想要的不是房子,不是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只是一個像樣的衣櫃。就是那年冬天,母親託人捎來半袋小米。後來先生將小米倒入米桶時,發現裏面藏着500塊錢,還有一張小字條,是父親的筆跡:給梅買個衣櫃。出嫁時,母親給我的嫁粧中已有買衣櫃的錢。後來她知道我將這筆錢挪做他用,便又補了過來。那天晚上,我拿着10元一張厚厚的一沓錢,哭了。

那些年,母親就是一次次把她節省下來的錢放在糧食裏,讓人帶給我,帶給大姐二姐,在我們都出嫁多年後,仍貼補着我們的生活。但那些錢,她是如何從那幾畝田裏攢出來的,我們都不得而知。這一次,即使她隨我們同行,也還是將錢放到了面袋裏,在她看來,那是最安全的。

面被帶回來後,我把錢取出來交還母親,母親説,這是我給童童買車用的。童童是她的外孫,這段時間他一直想要輛賽車,因為貴,我沒有給他買,上次回老家,他許是説給母親聽了,母親便記下這件事。20xx塊,是她幾畝地裏一年的收成吧,我們都不捨得,但她捨得。

記憶中,母親一直是個捨得的人,對我們,對親戚,對左鄰右舍,愛捨得付出,東西捨得給,錢捨得借,力氣也捨得花。有時不知道她一個瘦小的農村婦人,為什麼會這樣捨得。

二、母親住下來,每天清晨,她早早起來做飯,小米粥、小包子、雞蛋餅……變着花樣兒。中午下班我們再也不用急趕着去買菜,所有家務母親全部包攬。陽台上還新添了兩盆綠瑩瑩的蒜苗,有了母親的家,多了種説不出的安逸。

母親帶來的兩袋面,一袋倒入桶裏,另外一袋被先生放到了陽台上。過了幾天,我卻發現陽台地板上的那袋面被移到了高處的平台上晾曬。先生是個粗心的人,應該不會是他放的,我疑惑地問母親,她説,啊,我放上去的,曬曬,別壞了。我一聽就跟她急了,那平台,一米多高,那袋面,六七十斤,身高不足一米五,體重不足90斤的母親,竟然自己把它搬了上去。我衝她大喊,你怎麼弄上去的?那麼沉,閃着腰怎麼辦?砸着你怎麼辦?出點兒什麼事怎麼辦……一連串地兇她。她卻只是笑,圍着圍裙站在那裏,等我發完脾氣,小聲説,這不沒事嗎?有事就晚了!我還是後怕,但更多的是心疼。直到母親向我保證,以後不再幹任何重活,我才慢慢消了氣。

母親來後不久,有天對先生説,星期天你喊你那些同學回家來吃飯吧,我都來了大半個月了,沒見他們來過呢。

先生是在鄭州讀的大學,本市同學的確很多,關係也都不錯,起初還會在各家之間串門,但現在,大家都已習慣了在飯店裏聚會。城市生活就是這樣繁華而淡漠,不是非常親近的,一般不會在家裏待客了。我便替先生解釋,媽,他們經常在外面聚呢。母親搖頭,外面哪兒有家裏好,外面飯菜貴不説,也不衞生。再説了,哪兒能不來家呢?來家才顯得親。然後,母親態度堅決地讓先生在週末把同學們帶回家來聚一聚。我們拗不過她,答應了。先生分別給同學中幾個關係最親近的老鄉打了電話,邀請他們週末來我們家。

週末一整天,母親都在廚房忙碌。下午,先生的同學陸續過來了,象徵性地提了些禮品。我將母親做好的飯菜一一端出,那幾個事業有成、幾乎天天在飯店應酬的男人,立刻被幾盤小菜和幾樣麪食小點吸引過去。其中一個忍不住伸手捏起一個菜餃,喃喃説,小時候最愛吃母親做的菜餃,很多年沒吃過了。母親便把整盤菜餃端到他面前,説,喜歡就多吃,以後常來家裏吃,我給你們做。那個男人點着頭,眼圈忽然就紅了,他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他也已經很久沒回過家鄉了。

那天晚上,大家酒喝得少,飯卻吃得足,話也説得多。那話的內容,也不是平日在飯店裏説的生意場或單位裏、社會上的事。很少提及的家事,被慢慢聊起來,説到家鄉,説到父母……竟是久違的親近。

三、那以後,家裏空前熱鬧起來。母親説,這樣才好,人活在世上,總要相互親近的。

母親來後的第三個月,一個週末的下午,有人敲門,是住在對面的女人,端着一盆洗乾淨的大櫻桃。女人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説,送給大娘嚐嚐。我詫異不已,當初搬過來時,因為裝修走線的問題,我們和她家鬧了點兒矛盾。原本就不熟絡,這樣一來,關係更冷了下來,住了3年多,沒有任何往來。連門前的樓道,都是各掃各的那一小塊兒地方。她冷不丁送來剛剛上市的新鮮櫻桃,我因摸不着頭腦,一時竟不知該説什麼好。她的臉就那樣紅着,有點兒語無倫次,大娘做的點心,孩子可愛吃呢……我才恍然明白過來,是母親。

母親並不知道我們有點兒過節兒,其實即使知道了,她還是會那麼做,在母親看來,“遠親不如近鄰”是句最有道理的話。所以她先敲了人家的門,給人家送小點心,送自己包的粽子,還送自己種的新鮮小蒜苗……誠懇地幫我們打開了鄰居家的門。後來,我和那女人成了朋友,她的孩子也經常來我們家,奶奶長奶奶短地跟在母親身後,親好得猶如一家人。

鄰居們,不僅僅是對門,前後左右,同一個小區住着的許多人,母親都照應着。她常在小區的花園和先生同事的父母聊天,幫他們照顧孫子。不僅如此,還有物質上的往來,母親常常會自制一些風味小點,熱情地送給街坊四鄰,這也是母親在農村生活時養成的習慣。小點心雖然並不貴重,卻因有着外面買不到的醇香味道,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

有一次,得知先生一個同事的孩子患了白血病,母親要我們送些錢過去。因為是來往並不親密的同事,我們只想象徵性地表示一下,母親卻堅決不答應,説,人這輩子,誰都可能會碰到難事,你捨得幫人家,等你有事了,人家才會捨得幫你。孩子生病對人家是天大的難事,咱們碰上了,能幫的就得幫。我們聽了母親的。

在母親過來半年後,先生竟然意外升職,在單位的推薦選舉上,他的票數明顯佔了優勢。先生回來笑着説,這次是媽的功勞呢,我這票是媽給拉來的。我們才發現,最近我們的人際關係竟然空前好起來,那種好,明顯地少了客套多了真誠。一個字都不識的母親,只是因為捨得,竟不動聲色地為我們贏得了那麼多,是我們曾經一直想要贏來卻一直得不到的。再想她説過的話,你捨得對人家好,人家才會捨得對你好。於她,這是一個農村婦人最樸實本真的話;於我們,無疑是一個太過深刻的道理。

四、温煦的日子裏,我很想帶母親到處走走。可母親因為天生暈車,坐次車如生場大病,於是常拒絕出門。那個週末,我決定帶她去動物園。母親説,沒有見過大象呢。動物園離家不遠,幾站路的樣子。母親説,走着去吧。我不同意,幾站路,對一個70歲的老人,還是太遠了。可她又堅決不坐車,我靈機一動,媽,我騎車帶你去。母親笑着同意了。我推出車子,小心地將她抱到前面的橫樑上,一隻胳膊剛好攬住她。抱的時候,心裏一疼,她竟然那麼輕,蜷在我身前,像個孩子。

途中要經過兩個路口,其中一個正好在鬧市區。小心地騎到路口,是紅燈,我輕輕下車,還未站穩,卻有警察從人流中穿過來,走到我面前説,不許帶人你不知道嗎?還在前面帶。説完,低頭便開罰單。母親愣了一下,攥着我的胳膊要下來,我趕忙扶穩她,跟那個年輕的警察説了聲對不起,解釋説,我母親暈車,年紀大了,不能坐車,我想帶她去動物園看看……

警察也愣了一下,這才看清我帶的是一位老人,還不等他説什麼,母親責備我,你怎麼不告訴我城裏騎車不讓帶人呢?然後堅持要下來。我正不知所措,那個警察伸手一把攙住了母親,大娘,對不起,是我沒有看清楚,城裏只是不讓騎車帶孩子,您坐好。然後他忽然抬起手,向我認認真真地敬了個禮。接着,他轉身讓前面的人給我騰出一個空間,打着手勢,阻止了四面車輛的前行,招手示意我通過。

我帶着母親,緩緩地穿過那個寬闊的路口,四面的車輛靜止行人停步,只有我帶着母親在眾人的目光裏驕傲前行。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厚重的禮遇。因為母親,因為捨得給予她一次小小的愛,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警察,便捨得為我破例,捨得給我這樣高的尊敬。這禮遇,是母親送給我的。

五、母親是在跟着我第三年時查出肺癌的。結果出來以後,有個做醫生的朋友誠懇地對我説,如果為老太太好,不要做手術了,聽天命盡人事吧。這是一個醫生不該對患者家屬説的話,卻是真心話。和先生商議過後,決定聽從醫生的安排,把母親帶回了家。又決定不向母親隱瞞,於是對她講了實情。母親很平靜地聽我們説完,點頭,説,這就對了。然後,母親提出要回老家。

母親在世的最後一段時間,我陪在她身邊。藥物只是用來止疼,抵擋不了癌症的肆虐。她的身體飛快地憔悴下去,已經不能站立,天好的時候,我會抱她出來,小心地放在躺椅上,陪着她曬曬太陽。她漸漸吃不下飯去,喝口水都會吐出來,卻從來沒有流露過任何痛苦的神情,那些許黑髮依舊倔強地蓬勃着,面容消瘦卻光潔,只要醒着,臉上便漾着微微的笑容。

那天,母親對我説,你爸他想我了。媽,可是我捨不得。我握着她的手,握在掌心裏,想握牢,又不敢用力,只能輕輕地。梅,這次,你得捨得。她笑起來,輕輕將手抽回,拍着我的手。但是這一次,母親,我捨不得。我説不出來,心就那麼疼啊疼得碎掉了。

母親走的那天,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從村頭排到村尾,除了親戚,還有我和先生的同學、朋友、同事,我們小區前後左右的鄰居們……很多很多人,裏面不僅有大人,還有孩子,是農村罕見的大場面。隊伍緩緩穿行,出了村,依稀聽見圍觀的路人中有人議論,是個當官的吧?或者是孩子在外面當大官的……

母親這一生,育有一子三女,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不官不商。母親本人,更是平凡如草芥,未見過大的世面,亦沒有讀過書,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她只是有一顆捨得愛人的心。而她人生最後的盛大場面,便是用她一生的捨得之心,無意間為自己贏得的。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