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裏沒有車來車往

“吱……”驚心動魄的剎車聲像血紅的驚歎號傳向天空，汽車突然像脱韁的野馬，在公路上劃了一個可怕的弧形，箭一般飛向馬路對面，窗前閃電般掠過的樹陰像死神的目光攫住了我的胸膛……我本能地猛抓住坐在窗邊的女兒，身邊的丈夫也一把抓住了我的後背……“喀嚓”汽車撞上了路邊的白楊樹，被卡在公路旁的河溝後劇烈地傾斜了。“出車禍了……”車廂裏亂作一團，被噎在嘴邊的驚叫聲這時才驚恐、淒厲地響起來——切僅僅發生在一瞬間……
我無法抑制地越過極力擋住我視線的丈夫的肩頭看到了最殘酷、最不忍看到的一幕——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光着腳蜷縮在車輪旁邊，他臉上的表情沉靜而安詳，要不是他躺在血泊裏，讓我感覺他就像在媽媽懷中睡熟了一樣，我看到了世間最痛苦的畫面——我的心縮成一團……
這是我和女兒及丈夫在外地度完國慶假期，乘坐長途汽車回家時親身經歷的一場車禍。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天，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忙碌和平靜，但我總是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想起那躺在血泊中的.小小的身體，尤其是那雙光着的小腳，我總是不肯説服自己去相信那個稚嫩.鮮活的生命確實離開塵世，升入了天堂（傳説幼小的孩子去世後，都會進入天堂），我總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去想——當那個小小的身體被飛速而來的汽車撞出十幾米遠，像一個自由落體一樣落下時，他小小的心想起了什麼？他肯定想起了他的媽媽——拋在馬路上的一雙小布鞋可能是深愛他的母親在無數個忙裏偷閒的夜晚一針一線為他縫製的，他可能穿着它一次次奔向父母勞作的田頭，也可能穿着它和夥伴們一起晃晃悠悠地爬上家鄉的小山——而如今那一雙小小的黑布鞋被強大的外力衝撞時強制性地離開了小主人的身體，被無情地拋在了無人問津的馬路上，車上的許多乘客以及飛奔而來的附近的人們擁擠在當場氣絕的孩子身邊，空曠的馬路上泛着慘白的光。有一個面露哀傷的老太太彎腰拾起了那雙小布鞋，看了一下，又很快地丟在地上，被遺棄的小鞋就像孩子一雙驚恐.流淚的大眼睛，孤零零地望着我——好像在向我深深地詢問……
一個燦爛、美麗的生命在一瞬間消失在我的眼前，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將註定永遠哀痛和殘缺，目睹和親身經歷了這起事故的人們雖然感到有驚無險，但也許會一直記得那種親歷死亡的感受。那個遇難的孩子也許被人們很快地忘記，但血的教訓和慘痛事實將永遠刻在每個人的心頭。肇事者付出了車毀人亡血的代價，同時也永遠擺脱不了內心的折磨和良心的譴責，我想不管他以後怎樣生活，那個孩子不滅的靈魂也會牽制着他的言行，隨時告誡周圍的人們記住血的教訓。我們無力杜絕天災人禍的侵害，但是我們嚴於律己的做事標準和認認真真的行動原則，必定會避免許多慘痛事實的發生。
讓世人多一點歡樂，少一點哀痛；讓人間多一些美滿，少一些遺憾……當走進夢中的天堂，我相信會看到那個可愛的孩子穿着母親做的布鞋小鹿一般地奔跑在鮮花簇擁的林蔭道上，我彷彿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輕地唱起那首熟悉的歌：天堂裏沒有車來車往……
※本文作者：阿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