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召政簡介

來源:文書谷 1.12W

熊召政:古道熱腸寫春秋

熊召政簡介

樑必文

評獎歷時近二年的第六屆茅盾文學獎,終於在無數期待的目光中塵埃落定。長篇歷史小説《張居正》“以其豐贍的文史修養、飛揚的文采、恢宏的藝術構架”(評論家雷達語)而終於贏得所有評委的青睞一舉奪冠,榮登榜首。可以説《張居正》的問世與獲獎,是我國當代長篇歷史小説創作繼《李自成》之後的又一重大收穫。而作家熊召政在沉寂多年之後,又一次被燭照在文學殿堂的光環之中。

1.兩次轟動之間

1979年,改革的春風吹拂神州大地,冰封的土地開始復甦。中國文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佳作迭出、羣星璀璨。熊召政就是其中耀眼的一顆。他的政治抒情詩《請舉起森林般的手,制止》一經發表,便在全國引起轟動,從北京到各地幾乎所有的報刊都紛紛轉載。218行詩,評論文章就有30多萬字。理所當然,那首詩為他贏得了榮譽——獲首屆全國新詩獎,奠定了他在中國詩界的地位,同時,也使他從一個普通的縣文化館創作輔導幹部,一躍而成為湖北省作家協會最年輕的專業作家,那年他28歲。如果説,那次成功是時勢與才氣成全了他,可以理解。但誰會想到,時隔23年之後,他又以長篇歷史小説《張居正》(四卷)洋洋150萬字,一舉奪得多少作家夢寐以求的茅盾文學獎。

“聽到獲獎的消息,我略略有些驚奇,但並不感到意外。我非常感謝茅盾獎的所有評委,正是他們不辭辛苦,對我的小説詩歌文學作品進行認真地解讀、剖析並最終喜歡它,才使我獲得這項殊榮。”這是作家熊召政得知自己小説詩歌文學作品獲獎後的一段感言。已過知天命之年的他,表現的是歷經滄桑後的冷靜、虛懷與感恩,以及對人生和文學的把握與自信。

2.師出有門

熊召政自幼好學,天資聰穎,記憶力特別好。在他外公的輔導下5歲開始背誦唐詩。他常説現在好多古詩還能脱口而出,都得益於當時的“童子功”。他經歷豐富,入伍當過兵,下放農村當過知青,在縣文化館當過創作輔導幹部,爾後,當專業作家、長江文藝副主編、省作協副主席、大學深造、下海經商。17歲開始便在全國許多報刊發表詩歌小説詩歌文學作品。他不僅擅長新詩創作,舊體詩詞和散文寫作也是他的強項。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書法和他的文章一樣出色,剛柔相濟、巧倔並存,有文壇書家北賈(平凹)南熊(召政)之美譽。

1981年,詩人熊召政還沉浸在剛剛獲獎的喜悦之中,徐遲便把他叫了去,他以為徐遲這次會表揚他,去之前還有些得意。不料一見面,徐老非但沒有表揚,且帶着批評的口吻對他説:“我歷來反對把詩當做匕首和投槍,詩應該是藝術創作。我要把你的創作方向扭一扭。”之後徐遲讓他看《荷馬史詩》,讓他讀屈原《離騷》,並引導他深入其中領略藝術的魅力。果然不久,熊召政的詩風有了明顯轉變。質樸、雋永,既鄉情濃郁又藴含哲思,可謂將古典詩詞的意境與現代生活的情韻完美結合,他的《在深山》和《瘠地上的櫻桃》兩部詩集,可以堪稱中國當代山水田園詩中的佳構,至今讀來如飲甘露,若品佳釀。

從以詩出名,到成為知名作家,熊召政至今不忘老作家姚雪垠給他潑的那一盆冷水。那是他剛到省作協當專業作家不久。那時的他可謂少年得志、才氣橫溢,也難免有些凌人盛氣。難怪乎,有的人奮鬥了一輩子,小説詩歌文學作品得不了獎,更當不了專業作家,而他不僅兩樣東西都有了,還是長江文藝副主編,省作協副主席,投過來的盡是欣羨與讚譽,只有姚雪垠不。他在一次開會之餘有意找到熊召政對他説:“文學是跑馬拉松,你死了以後,小説詩歌文學作品還在賽跑呢。一首詩定不了乾坤,死後你有沒有小説詩歌文學作品墊後腦勺?”姚老的這一問,無疑像一盆冰涼的冷水當頭潑過。當時,深有感觸的熊召政表示,自己日後一定要寫出一部墊後腦勺的小説詩歌文學作品。姚老聽後哈哈一笑樂了:“好啊,有想法就好。”沒有想到23年之後,熊召政果然實踐了他自己的諾言。不知姚雪垠在九泉之下是否也為之感到欣慰。

3.江漢酒徒

熊召政成功的背後,不僅僅只是鮮花與掌聲,還有許多看不見的憂傷與淚水。為了生計,當時的他不得不退出文壇,沉入商海。常言道“文人經商十有九輸”,更何況他“身在曹營心在漢”。雖然熊召政經商沒有失敗,但與生俱來的對文學的熱愛,就像一位痴情女子面對負心漢,內心的痛苦又有誰能知曉?為了排解胸中的鬱悶,他常常獨自飲酒,將自己喝得半醉。

“豪飲三碗

我的腸子醉成

一條冬眠的蛇

我的頭顱卻沒有醉

用酒瓶敲敲

仍作銅響”

——《江漢酒徒》

有時候,他獨自一人旅遊,為的是忘卻煩惱,躲開塵世的喧囂,有意將自己融入大自然中,甚至皈依佛教,潛心研讀佛經,成為一名不出家的修行弟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經商修行亦無奈。詩人的情懷何以排解,唯一可以實現宏願的仍是那可讓他靈魂棲居的文學故鄉。請讀他《四十歲抒懷》:

“攘攘人世間,飄然我獨行。

東林煙雨夢,西楚霸王心。

半僧還半俗,彈富亦彈貧。

好詩如有待,且在困時吟。”

生活的挫折並沒有消解詩人胸中的激情和對理想的追求,而“回家”的心願是與日俱增。記得那是一個冬日的夜晚,武漢剛剛下過一場大雪,望漫天皆白一片冰清,詩人獨自徘徊在東湖邊,他坐在一塊礁石上,捧起那把跟隨了他多年的薩克斯,情不自禁地吹奏了一曲——《回家》。一曲終了,不知為什麼,一股熱淚悄然湧出,滑溜在臉上,久久不肯滴落。呵,《回家》,多麼動人而憂傷的旋律。那旋律,至今仍常在詩人的靈魂深處——那個風雪迷茫的夜晚迴旋。

4.只有玫瑰理解另一朵玫瑰

1992年,正是熊召政生活境遇最落泊的時候。他一面尋找商機,一面潛心研究明史。正如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通過五年的明史研究,他發現,張居正這個“萬曆新政”的設計師和推動者,在當時的確給已走向衰敗的朱明王朝帶來了難得的中興之象。因此,“萬曆新政”歷來為不少的歷史學家所津津樂道,梁啟超更稱張居正為中國古代六大政治家之一。可正是這樣一個封建時代的改革家和政治家,死後卻被抄家,淒涼不堪。更可悲的是,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公正的評價。歷代權貴不喜歡他,清流也不喜歡他。這似乎註定了他要永遠地委屈下去,寂寞下去。他生前推行的改革,始終把人民的福祉放在第一位,用今天的話講,就是堅持讓弱勢羣體在改革中得到實惠。但在漫長的封建時代,人民是沒有話語權的。煌煌史著,也很難記載人民的聲音。為了表達對400多年前的這位改革家的崇敬與緬懷,1998年清明,也就是作家在動筆創作《張居正》前夕,他獨自驅車從武漢到荊州,為的是祭掃張居正墓。張居正墓就在荊州城內,可問及當地人卻一問三不知,幾經周折後才找到,且墓地周圍一片泥濘,被一片菜地和臭氣熏天的垃圾包圍。面對荒草離離的墳墓,站在斷裂的墓碑前,作家的心境比墓地更淒涼,他深為張居正鳴不平。從張居正墓地歸來,熊召政便一頭撲在四卷本《張居正》的創作上。為此,他謝絕朋友的挽留,毅然辭掉了年薪40萬的優厚待遇,告別商海,回到省作協拿每月800元的工資,亦無怨悔。他暗自決心,一定要繼朱東潤先生之後,再次用他這一個書生的筆,重新描繪出張居正領導的那場波瀾壯闊的“萬曆新政”。

“熊召政原本就是詩人,擅長寫政治抒情詩,曾因發表‘干預生活’的詩歌而引起爭論。後來,轉寫報告文學,仍以痛擊時政弊端、關切民瘼民生見稱,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因故從商,在商海闖蕩數年,周旋於官場與商場之間,對官商兩界的內幕多所瞭解,深有會心。一旦重新操筆寫小説,自然會推己及人,寫出揭露中國集權政治的黑幕的《張居正》。”這是武漢大學教授、評論家昌切先生讀《張居正》的感受,可謂一語中的。《張居正》書一經出版,便在讀者中產生廣泛影響,不僅海內外30多位評論家、作家紛紛著文評述,還得到仕、商各界的普遍好評。

記得熊召政曾有句名言,他説“在我們生存的這片土壤裏,一個人學會恨,可能只需要一天的時間,但若要學會愛,恐怕要付出畢生的努力。”這是隻有經歷了風浪洗禮和長夜跋涉的人才可能有的徹悟與哲思。當愛像喜馬拉雅山的空氣日漸稀薄,這何嘗又不是最真誠的呼喚。《張居正》的成功首先應該是愛的結晶:因為作家始終熱愛生活,才有對現實理想的執著追求,才有可能在逆境中不甘沉淪、振翮奮起;因為作家熱愛張居正這個歷史人物,在創作過程中,幾乎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和精神融入其中,同生死、共憂患,才有可能塑造出張居正這個栩栩如生的歷史人物形象。正如作家自己在一首詩中寫道:“只有玫瑰才能理解另一朵玫瑰,只有漫天風雪才能理解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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